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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河套地区搞军运的一段难忘经历

张悦民 口述  阎纪文 记录

      我是1929年在陕西省府谷县高等小学加入共产党的。1932年7月中旬,我接受组织指示,从归绥到河套地区开展工作。
      在包头,我遇到贺云亭等三位要到河套谋生的同学,于是四个人凑了十五块大洋,雇了一辆老式木轮轿车,踏上了西去的道路,从此开始了我一生难忘的岁月。
      上个世纪30年代的河套平原,苍凉,落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丛丛茂盛的芨芨草和没过头顶的红柳林,很少能看见农舍。那时候土匪出没,当地老百姓不敢在明处建房,大多把家安在三呼河边的茂密红柳林里。红柳有碗口粗细,漫过房顶,因此从大道上很难看到村落。只有午饭和晚饭时分,才能看见红柳树梢袅袅升腾的炊烟,知道那里有人家。
      当时,旅人打点吃饭,都要在站口,否则找不到食宿的地方。所谓站口,就是当地老百姓在路边开的车马大店,一般只有几间低矮土房,食宿很便宜。我们几个人住一晚也不过花费几个铜板。
      骡子拉着木轮轿车,在坎坷的土路上颠簸了五六天,来到五原县城。当时正赶上五原一带闹忽瘌痢(疫病)。一过西山咀,沿途就不时看见倒毙路边的尸体,偶然看到几间民房,也是人去屋空。虽说我们在包头打了预防针,但仍然不可大意。五原县我的亲戚很多,也不敢贸然去串门。
      薄暮时分,我们来到五原县城靠南门的一个车马大店。这家店除提供住宿,也养车。记得店老板叫作张鼎臣。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就又匆匆上路去临河。
      临河那时候刚由设政局改为县。县城有一个土城圈,一条东西街筒子,站在街上,就能看见西门。街上稀稀拉拉有几个铺面,都是土门脸。再就是有几个蹲在街边卖瓜的农民。他们衣着褴褛,面呈菜色。临河说是县城,规模真不如内地的一个大村子。
      贺云亭留在临河第一小学教书,我和另两个同学又继续赶到陕坝。他俩按预约留在垦务六分局工作,我暂时在六分局当绳丈员的表叔柴济亭家里住下。他是一个同情党的进步群众。党组织派到河套地区做巡视员的韩峰被敌人追捕,逃到六分局,就是由他帮助逃脱的。开始我想在六分局谋个差事,当马兵或文书,但都没有成功。于是只住了几天,就又到三道桥去找党组织。
      我这次来河套,接头人有两个,一个是前面提到的韩峰(是今),他已在我到陕坝之前被追捕逃离这里;另一个是吴乃贤,他是三道桥党支部书记,公开身份是三道桥小学校长,他二十三四岁,长我四五岁。接上头后,在他家又住了几天。随后,他带我来到陕坝西沙梁救世医院责任人菅子房(以后也加入了共产党)家中,找到临河特支书记郭同春。那时候临河县已经发展了几十名党员,有五六个支部,统属临河特支负责。
      郭同春大约二十七八岁,中等身材,消瘦,穿一件灰布长衫,满口山西话。他的公开身份是种花先生。他听吴乃贤介绍了我的情况后,高兴地说:“好哇,又增加力量了。你先住在特支,等待安排分配。”这样,我就在菅子房家住下来。
      过了几天,郭同春问我:“小张,你敢不敢当兵?”我回答说:“只要党的工作需要,我什么都敢。”他指示我潜入王靖国的部队,任务是发展党员,做军运工作。我接受任务后,立即设法打入王部。
      农垦六分局长李躬如,是我的一个表姑父。我打听到他同四〇九团一营一连连长赵鸿湘(山东历城人)认识。该团团部驻扎五原,一营营部在新公中,一连就在临河。我便找到他说:“表姑父,我想当兵混碗饭吃。”他一听便痛快地答应帮忙。他给赵鸿湘写了一封信推荐我。我揣着这封信,告别同志们,扛个行李卷,徒步赶到临河,投入了新的战斗。

      我当兵有两个难处。一个是我上过简师,有文化,有点虚荣心。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人不当兵。”文化人当兵总觉得不是滋味。再说二等兵月饷只有五元九角,和我同来的几个同学月薪十二元,面子上也抹不开,羞得见人。再一个就是当兵非常苦。我们下班一两天后就换上军装,开始下小操,也就是进行拔慢步、徒手教练等基本训练。早晨4点就起床开始训练,一天吃两顿饭。拔慢步最苦,每天脚肿得像发面馒头,累得晚上连炕也爬不上去,躺下来浑身疼痛,难以入睡。我真后悔当兵,甚至想开小差回家。但是,为了完成党交给的战斗任务,我下定决心,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要咬紧牙关顶住。
      我下在一连一排二班,下小操由三班长吴金山负责。他是山东兖州人,有着山东大汉的豪爽性格,很讲义气。他自幼习武,刀枪剑戟样样精通。他训练新兵很严,但从来不打骂士兵。训练间隙,他就和我坐在一边聊天。他有些怀疑地问我:“你为什么当兵?”我回答说:“出来找事,没办法才当兵的。”他安慰我说:“耐心熬吧,不要怕困难。”
      我们经过徒步训练后,又开始难度较大的持枪教练。就这样,一直训练了两个月,到10月份编入大排。10月底,连队移防到五原县南牛犋,驻扎在土匪头子王英的大院里,开始冬季训练。
     我入大排后,便开始站岗。王英大院有四个堡楼,各据一角,里面不生火,士兵们站岗轮换着披一件皮大衣,夜里冷极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到了,一个人在堡楼里站岗,孤零零的,格外想念老家的亲人,想弟弟妹妹。再说,我这次来河套,也没和家里人打招呼。漫漫长夜,实在难熬,我就一颗一颗数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就像亲人期盼的眼睛。我就用这办法来捱时间。
      吴金山知道这情况后,找到二班长说:“小张年轻,有文化,有前途,站岗勤务少派点。”
      后来连长知道我的字写得可以,常叫我到连部当帮写。这个连的士兵大多是山东人,出身很苦,都不识字,于是我就常帮大家写家信,念来信,同大家相处得很好。这为我开展工作打下了很好的群众基础。
      对这部队的底儿,我慢慢也摸清楚了。二〇五旅是直鲁联军的底子,不是阎锡山的嫡系。1930年蒋冯阎大战时调到河套剿匪。这个旅从军官到士兵,都是山东人,他们对阎锡山本来就不一心,再加上军饷又不能按时发放,就更不满了。这主要表现在对原旅长的思念上。士兵中流传着:“管饷不管饷,见见何旅长;给钱不给钱,见见何绍南。”士兵中还公开骂阎锡山。3月份以后,部队开到新公中张民祥圪卜垦区,士兵更是怨声载道。有这样的军运工作基础,我就开始着手发展党员。根据接触,我决定把吴金山列为第一个发展对象。
     这时候,连部一个姓杨的上士回山东老家了,我便调到连部当了上士,月饷10元,接触面也大了。吴金山经常找我闲谈。我渐渐了解到,他苦大仇深,放过牛,有民族气节。我在闲聊中有意识地触及一些重大的政治问题,以此来试探他。我们谈到“九·一八”事变,他义愤填膺,对蒋介石不抵抗政策极为不满。1933年4月,冯玉祥将军在党的支持下,在张家口组织了同盟军,提出“收复失地,打回东北”的口号。吴金山也激情满怀,对我说他要去参加同盟军。连部有《大公报》《时报》,他还经常评说时事。我把这情况都及时通过联络员陈金锁,向县特支作了汇报。有时,我借机去临河,也当面向郭同春、吴乃贤汇报和请示。
      我与吴金山的谈话逐渐深了。我试探他对蒋在江西剿共和御外先攘内的反动政策的看法,他非常赞扬红军的英雄气概和革命主张。我感到时机成熟了,就直接向他提出:“有红军,你敢不敢参加?”他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敢参加!”他很诚恳地请求我帮助他找到共产党。我把情况向特支作了汇报,特支研究同意他加入共产党。吴金山听到批准他加入共产党的喜讯后,兴奋得几夜没睡着觉。
      在他加入共产党后半个月时间里,我又发展了另一名党员。这位同志叫徐树勋,河南林县人,开封第一高中毕业,毕业后被马鸿逵部队抓去当兵。他看不惯那套封建军阀作风,在1933年1月马鸿逵部队从河南开往宁夏,途经五原时半路逃跑。跑到南牛犋,举目无亲,没办法,又当了兵,和我一个班。我俩都有文化,他仅长我三岁,我俩非常投机。后来,我们两人无话不说,情同手足。他对我说,他在河南北台中学读初中时,就遇到过共产党员。高中时,他看过《向导》《中国青年》《湘江评论》《独秀文丛》等革命书刊,受党的影响很深。1927年,北伐军打河南,他还组织人去欢迎。他对马鸿逵抓他当兵非常仇恨。
      连队移驻新台中后,我让他当帮写。他的思想很活跃,经常给我讲实业救国,还提出抵制日货。一天,他给我出主意说:“这里用肥皂很难,可是动植物油很多,又便宜,咱们办个肥皂厂,抵制从日本进口肥皂。”
      我一听主意不错,能为民为士兵造福,便兴奋地把这个想法报告给连长。这等好事,连长何尝不支持!于是我们用军饷买来铁锅,还买了皂角、苛性碱、松香、牛羊油。他懂比例,又会掌握火候,我们很快就做出了肥皂,免费送给本连士兵和当地百姓。外连人来,只收一点费用。在和徐接触中,我也不断做他的工作。我觉得他的条件成熟了,通过老陈向特支作了汇报,很快他的入党问题就批下来了。
      我们三个党员成立了党小组,我担任组长。

      1933年8月,爆发了祥泰裕起义(起义经过,郭同春同志已有专文叙述)。起义两三天后,郭同春一面派人向北去找起义部队,一面又派临河县委委员、军运组长高武到新公中驻地找我。
      高武以借口探家的幌子找到我说:“塞北支队已经从祥泰裕拉出来了,红旗打起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热血沸腾,兴奋不已。他又嘱咐说:“县委叫你直接参加到支队里去战斗。”
      我接受县委指示后,立即召集吴金山、徐树勋开了党小组会。我说:“我到县委去,如果连里问,你们就说我到东边去了。”
      我把工作安排好后,找连长请假,说是要去五原买东西。出了兵营,我撒腿就往西面跑。那时没有车,步行很慢,我想到战斗在召唤,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那里。我一路小跑,一天多时间就到了陕坝。
      我兴冲冲地跑进县委,突然发现气氛不对,大家都很沉闷。原来,老陈从北面回来了,他汇报了起义失败的情况。起义部队到达大发公后,村里有个叫杨侉子的,偷偷串通寡妇圪旦的民团设下毒计,把部队引到五加河马二圪巴的泥沼里消灭了。
      郭同春听我汇报了离开部队的情况,考虑到我再回去太危险,便说:“你就先住在县委吧。”
      后来我听说连长见我几天没回去,曾派勤务员去五原找我,没有找到。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是共产党员,认为我开小差回老家了,便除名拉倒。
      祥泰裕起义失败了,白色恐怖笼罩着整个河套地区,革命斗争转入低潮。部队党组织被敌人破坏殆尽。县委主要成员由于炮连党支部书记刘某某的无耻出卖,也遭到通缉。根据这种情况,有的同志离开了河套,留下的同志也暂时转入了地下。群众的情绪非常低落。
      因为临河县没有人认识我,我就留在县委做联络工作。这时候县委的中心任务是安定民心。当时还有一个党的外围组织叫做“穷人会”,大约有一千多人,还在进行斗争。
      这年10月,天气已有些寒意了,人们早早穿上了棉衣。有一天,郭同春对我说:“组织决定让你去包头特委报到,接受新的任务。”
      接到指示,我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步行了两天,我到了五原县,住在何济川家中。
      冬天,孙殿英的四十军接受蒋介石的指令,从河南河北经河套到青海垦荒。孙殿英部不是蒋介石的嫡系,蒋千方百计想吃掉他。在对孙殿英发出指令的同时,他又给马鸿逵发出密电,命令马在宁夏拦住孙部。他还密令阎锡山、傅作义,在孙被马鸿逵打败后,拦住他的退路,不许他重返河套。
      孙殿英同意去青海,也有他的小九九。他打算借路过宁夏之机,来个出其不意,消灭马鸿逵,扩大自己的实力。当时,如果孙消灭了马,蒋介石也会送人情的。这是老奸巨滑的蒋介石的一贯手段。
      冬12月,孙殿英攻打银川失利,只得退到20里之外,准备第二年春天向河套退却。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后路已被截断。王靖国、傅作义的五六个团的兵力,北起阴山山麓,南到黄河北岸,一字排开,企图把孙部消灭在临河至三盛公一带。孙殿英见大势已去,抵抗无望,只得缴械投降。只有土匪杨侯小的一个骑兵师逃掉了。孙殿英狼狈逃进天津日本租界做寓公,过起花天酒地的生活。
      当时,河套到处是缴了枪后被遣散的散兵游勇。头年冬天,孙殿英的几万军队路过河套时把老百姓吃了一回,这次这些散兵可把老百姓吃穷了。那会儿一件军大衣也换不了一点吃的。老百姓对反动军队真是恨透了,这给党的斗争造成了机会。
      我在何济川家里住了几日,就登路去包头,当时正赶上孙殿英的部队经河套往西去。我走出五原南门二三里,看到路边有一间小屋。想不到孙部的一个大个子排长带着几个人蹲在里面。我刚走近,他忽地站起来拦住我的去路,乜斜着眼问:“你到哪儿去?”我回答说:“去包头。”
      “你从哪儿来?”
      “五原。”
      他上下细细打量着我,看我穿着学生装,背着背包,蛮横地说:“哼,看你就不是好人!跟我走,到连部问问。”
      他把我带到黑头圪堵,说:“我要你当兵!”
      这时我明白了,他并没有怀疑我的共产党员身份,而是抓丁的,口气便硬起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当!”
      敌人看我这人挺硬,就把我关在连长顾维均的夹墙里。这种夹墙是老百姓防土匪用的,仅有二尺宽,地上铺些干草,住着非常憋闷。
      顾维均40多岁,留着八字胡,有点文化,颇像过去的老秀才。他天天找我谈话,总是连哄带吓唬的。就这样关了我一个多月。
      每天给我送饭的是二班副,姓张,河南人,30来岁。他乘我吃饭的时间问道:“你家在哪儿?”我想了想说:“新公中。”“这里没有亲家?”“有,五原城里也有。”混熟了,他劝我说:“这个连的兵80%都是抓丁抓来的。你不当,他们也不会放你的。我看你就先同意当兵,再想办法吧。”
      我一想也对,自己就这样已经被关了一个月,再下去会影响和组织的联系,等当了兵,再设法逃走。于是我就同意当兵了。
     我被分在一排二班。按说,一穿军装,就要下大排,但这个连长很狡猾,新兵不让站岗和出差,怕开小差。一排长、二班长打骂士兵不严重,副班长打柴禾经常让我跟着去。
      一次,他对我说:“我每天进城采买一次,你如果和亲家有事,我帮你办。”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很高兴,这样就可以和组织联系上了。我告诉他说:“城里桥西路北药铺是我亲家开的。他叫何济川,职业行医。你这样给他说,你的亲家小张没有去包头,被抓去当兵了。”
      二班副去了,我就开始等消息。急切和组织联系的焦急心情,压迫着我,我简直是一分一秒计算着过的。
      二班副终于回来了,带着一块现洋,高兴地说:“你的亲家可好啦!”
      又过了十几天,他又去了。何对他说:“小张当兵就当兵吧,部队里也有家里人,我给临河写了信。”我明白他的暗语,但因为联系不上,只好呆下来了。
      我后来知道二班副早想开小差,只是这里举目无亲,不敢轻易干。他向我透露过自己的心思,说自己不想跟着部队下宁夏,让我给他找个地方。我俩便经常合计,设法帮他逃跑。
      是年12月,朔风呼啸,黄沙漫天,衰草落叶漫天飞舞。孙殿英的四十一军下宁夏打马鸿奎。行军中,二班副紧跟着我。部队过了三盛公,一天夜里打野滩(露营),他悄悄对我说:“小张,今天晚上你不要睡得太死,轮我值班,我叫你,咱们逃出去。”
      带枪逃跑,抓住是要枪毙的。我心里有些紧张,几乎一直没有闭眼。半夜里,他悄悄拉拉我,我爬起来四下里看看,士兵们在荒草丛里东倒西歪睡得很熟,就轻手轻脚爬起来。我俩各背一支枪,漫滩里向北跑去,后面没有听到打枪追赶。
      我们一口气跑了六七十里,天亮到了头道桥。我俩敲开一家老乡的门,要吃一顿饭。那个老乡听我俩说了情况,很同情我们,马上生火给我们做饭。吃过饭,我们不敢停留,又向三道桥跑去。
      到了三道桥,我找到吴乃贤。他帮助我们换了衣裳,又把枪埋了。他还给了张一点钱,在三道桥开了一家饭馆。我在他那儿住了几天,又回到陕坝县委当联络员。几经周折,我又回到自己的家里了。

      1934年7月,根据革命需要,我调回绥远省特委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在我即将踏上新征程的头天晚上,在陕坝西沙梁闫应祥家中,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临河县委书记霍世杰和我谈了话。
      他情深意长地说:“小张,你明天就要离开陕坝到新的岗位上去战斗了,我听郭同春同志介绍,你在临河、五原做过军运工作、农垦工作,现在又做通讯联络工作,短短两年内为党做了不少工作。你不怕吃苦,不怕困难,党是不会忘记你的!”他又勉励我说:“亲爱的同志,干吧!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末了,他嘱咐我路过五原时,代表县委向四〇九团一、三连的党员同志问好,并转告他们,县委不久就派人去看望他们。
      我与老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丰富、全面的工作经验,沉着、有条不紊的工作作风,待人的真挚热情,都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因此,离别时格外留恋。
      第二天,我登程东去。下蛮会的陈静波(陈金锁之弟)和新党支部书记老闫三等同志为我送行。他们送了一程又一程,把告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把途中应注意的事项讲了又讲。就这样,他们一直把我送了20多里地,才在一座小木桥上挥泪告别。桥下,渠水汨汨,多像深厚的同志之情呀!岁月易逝,情意难忘。
      我到五原后,仍住在何济川家里。当天晚上,老何告诉我说:“五原县东门里有一个姓刘的,开着一个小店,也是我党设的一个联络点。”
      第二天刚蒙蒙亮,我就去那个小店找刘掌柜。我进门后,他从炕上爬起来下了地。我一眼就认出他是四〇九团三连班长刘如田,我们曾同在三营当兵,老早就认识。我惊奇地叫道:“原来是你!”
      老刘也非常激动,赶忙要我坐下。在交谈中,我才知道他是三连党支部书记,也是临河祥泰裕罗缸房四一〇团一连起义失败后,临河县委让他离开四〇九团三连,在五原潜伏下来,搞交通联络工作的。
      于是,我让他去新公中张在祥圪旦一连垦区找吴金山、徐树勋来五原相见。
      我等了三天,吴金山只身来到五原。我奇怪地问:“徐树勋怎么没来?”他告诉我说,祥泰裕起义失败后,他考虑情况有变,于是在四〇九团大清洗前,让徐树勋回河南林县老家探亲。他自己是老兵,还是班长,又是连长赵鸿湘的红人,因此不会被怀疑是共产党的,就这样潜伏下来了。至于我,离开后,连里认为我开小差,也没在意。
      我转达了老霍的话,鼓励他们在当前形势下,深入潜伏,等待时机,发展组织。
      然后,我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我战斗了两年的河套地区,离开了与我生死与共的同志和群众。
      我经过五天的长途跋涉,来到包头。按照老霍告诉我的地址,找到绥远省特委联络点王大人巷18号,见到了特委组织部长张宜胜(吉合)。张宜胜问清我是从哪里来的后,又问:“你就是张鉴同志吧?”我答道:“是。”
      他便开门见山地说:“特委书记王崇义(刘仁)的意见是让你再次打入军队做军运工作。地点自选,对象是傅作义的三十五军,打入后,要深入隐蔽,长期潜伏,发展组织,开展武装斗争。你潜入后,给家里来信,以便联系。”
      接受任务后,我用三天时间,分别跑到萨县二十四顷地白窑子村找白英未遇,到双龙找陈金锁又未遇。没办法,我马上返回萨拉齐县城,住进一家小店,打听当地驻军情况。
      萨县驻军是三十五军七十三师四二〇团。我又花了几天时间跑了好多步兵连,要求当兵,因为各个连满员,很难打进去。有一天,我跑到萨县南门里驻的四二〇团直属炮兵连,死缠着当了兵,下在一排三班。从此开始了新的战斗。
      1938年,我按上级指示,赴延安军政大学学习,编入一大队,胡耀邦担任大队政委,苏振华担任大队长。学习结束后,进入中央干训班学习。后来,我接受任务又回到曾经战斗过的河套地区,这已经是后话了。
      河套,维系着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我坎坎坷坷的命运无不与这片热土相连。1975年,我离休后,又要求举家迁回河套。  
      口述时间:1983年10月8日
 
 
参见《府谷文库》(未出版)文史杂殂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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