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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三十五架日本飞机轰炸神木城

张希纲口述  杨文岩整理
       神木城是一座美丽的古老城镇,城垣方正平坦,街道对称整齐,明清精微的建筑工艺到处可见。尤以独特的传统民房四合院名冠塞上。很有名气的大院,不仅气势宏伟,而且是几院通连。有如白家、姜家、张家、王家,诸多殷实大户,其院落都很讲究。在这些大院中,传统的建筑工艺,名家的绘画雕刻等等,在一定意义上已是地方上的社会财富。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座美丽城镇,自抗战以来屡遭鬼子飞机袭击。
      1939年12月5日(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初五)早上,天气晴朗,防空的恐怖感促使家家户户早早起床做饭,准备去“藏飞机”。城里居民,有的已搬出乡下;有的吃过早饭就拖儿带女出城到近郊农村去躲藏;有的爬坡上山,到山头古庙里、山腰石洞中去避难。还有不离城的,打算就近逃进防空洞中。当时城里利用街巷空地,城墙下面,挖筑了许多防空洞。有些住户的大院里也筑起了防空洞。还有四城门洞和街中心的楼洞下,也都修了掩护墙,成为街面上行人应急的防空设施。可是那天早上刚刚八、九点钟,大楼上就突然敲起了急促的警报钟,人们还来不及进入防空掩体的时候,东山头已鸣枪报急,紧接着已闻机声如沉雷轰呜。受惊的人们,霎时到处奔逃。连猫狗也在人群中呻吟着逃跑,被人踩踏在身上,它们也不叫喊吭声。惊吓得要嚎叫的小孩婴儿们,马上被大人蒙住了他们的口,不让哭出声来。美丽的古城,一片混乱恐怖的惨状。
      本城的中学和小学,为了防空都迁离出城。中学搬近在龙眼山坡前的东狱庙内。小学搬迁上东山腰的七佛洞里。我是小学教师,学校师生当然要早起按时到校。所以,敌机虽然来的比往日早,可也赶敌机来时,我们已上到七佛洞古刹石洞中。然而,由于敌机机群是集合编队而来,所以强大的自然冲击波,震得课桌成排倾倒、摇晃。敌机每四架成十字形编队。他们横冲直闯,狂妄地盘旋于城川的上空。一架、两架……三十五架。也许是由于县城受东西两山的夹护,敌机做贼心虚不敢横穿,只能南北穿过,上下俯冲。飞贼从太原方向来,从包头方向去,来去匆匆,不敢多作盘旋。加之,机群密集,前后无多大隔距,一架接架,互不能自由减速来定中轰炸目标。只是闪而过地投弹,沿着西城街巷依次轰击。因为城小,大量炸弹投到城外南川。有人猜想说,飞贼们可能是把城外南川的一片坟茔石碑全看成了人,所以把炸弹大都投出南川。或许此说也不无道理。
      轰!轰!轰!炸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真如山崩地裂。随着爆炸声,平地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而起。因为鬼子还投下不少燃烧弹,此时从山腰俯视城街,整个城垣已全部沉没于烟波火海之中。地方人士张祉繁先生编诗一首,真实地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杨文祥同志自今仍能背诵其文:
三十五机来,
鸣声音若雷。
飞也人似箭,
提裤不着鞋。
怀抱小婴儿,
张口不敢咳。
惊起林间鸟,
直去不徘徊。
轰轰!弹声响,
房屋成千堆,
血肉溅墙头,
断骨四处理!
大火冲天燃,
万丈起尘埃。
千人诉国难,
哭声塞满街。
      确实是这样的。敌机过后,硝烟弥漫,遭难者的呻吟笼罩四野,古老的川城沉陷在血火之中。被炸死的人有名有姓者30多人,其中知名有声望的有:
      王杰山(也称王胡子)是王孔生先生的兄长,被炸死在本院内,业血肉横飞,寸尸无存。庭院正房与东厢房全被炸成废墟一推。
      奥炳南(子长春)父子俩被炸死于南门外教场滩掩体内。
     王尚志,原女子学校校长,年逾花甲,少年学过武功,所以能文能武,能耍动关帝庙的百斤重铁柄大刀。敌机来时,躲藏不及,跳入单人坑中,被炸得尸骨飞纷。
      类此惨死者,不知名的何止一二,南门口处被炸死就有二三十人。
      其次,建筑物被炸毁的多是民房大院。其中有:
      白冠英家的牌坊府第式大院,几院连通,重檐画栋,五脊六兽,十分气派,为当地传统的四合大院之最,却在瞬息之间,成为一堆废墟。
      西三道巷姜家大院,正房一连九间,为当地晚清民居之典范。姜氏世居古城,有书香门弟之称。然而经此一难,九间大正房一线齐毁,残壁断墙堆盖在乱石瓦砾之中。
      至于本城到底还有多少民房毁于日本鬼子投下的炸弹中,当时也无从统计。但是,八年抗战,给这座美丽的古城留下的烂院,差不多每条巷子都有。
      倒是有一人幸免被炸。这就是皮房巷有户马家,正办丧葬之事。一妇人在院内灶房做饭,敌机来尚未躲避,一枚炸弹已从身侧落下,擦肩入地,没有爆炸。而如此幸免者再不有二,故人说其“就算命大”!
      总之,这次日本鬼子飞机对神木城的轰炸是残酷的,当地人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笔国耻血债。
 

参见《神木文史  第6辑》 第73--79页
政协陕西省神木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
1998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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