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寺乡秦马捡村距县城四十公里,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四百多口人。
民国二年(1913年)在这里发生了轰动一时的神团事件,组织起数百人的团众,杀死了地主恶霸和外国传教士,招来了血腥镇压,除五十多名群众无辜死亡外,还因涉及外籍教士,成为一场教案。
秦马捡地处山区,文化落后。人口虽不多,但都勤劳诚朴,安分守己。
传说在光绪末年,有一个河南人来到秦马捡。人们发现他会修理农具,就凑钱买了些工具,让他打制铁器。这个人感激不尽,悉心教了三个青年徒弟,其中以号称“四铁匠”的张联绪手艺最好。而张联绪则是神团首领张会元(名张文华)的有力助手。
张会元是个好农民(一说他是神汉),其所以能“跌坛”代神说话,据说是由张联绪在暗中操纵。张联绪是“执壶子的”,张会元是表演的。神团的法术、功夫、咒语口诀,可能是河南铁匠传之张联绪,张联绪再传张会元。
另有一种传说是一个摇货郎担的河南人,死在秦马捡的龙王庙里,阴魂附在张会元身上,借张会元的口,说出许多神话,使张会元成为神的代表。
神团的正式出现是在民国二年(1913)的春天,而在前一年的冬天有些人已经暗中聚会。张联绪白天打农具,夜里遣兵器,并传授法术(这时河南铁匠已病死)。恰巧这年春旱严重,农民祷神祈雨,给神团起事的机会。秦马捡村口有个龙王庙,供奉金泉大王。庙里有一股细流,群众称之为金泉圣水。村民齐集龙王庙祈雨问卦时,张会元忽然晕倒在地,借神附体,说只要唱戏,三日后即可喜降甘霖。群众盼雨心切,派人四处约写戏。戏方约好,报告回村,当晚即开始下雨,倾盆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由于这个偶然巧合,张会元和张联绪等人即大肆宣染金泉大王的灵应,也把自己描绘、塑造成为神的代言人,说张会元手执红旗挥舞,要雨即雨,想停即停。还说张会元手执一柄金钢钺斧,柄向上即阴天,柄向下即晴天。由此一传十,十传百,哄动周围十几个村庄的群众,纷纷赶去烧香叩头,问病问事,布施钱粮,酬神还愿。一个荒僻小庙,顿成热闹市场。农家的牲畜家禽和农副产品也借此集会交易。张会元、张联绪等人便趁机组织起神团,公开传授法术,操练功夫,秦马捡神团由此而产生。
金泉大王显灵的消息越传越神,龙王庙的布施钱粮也越来越多,急需专人管理。经群众会商,推张联绪为会首管理一切。不料有名张联旺者,忽然也跌下坛来,说金泉大王不要张联绪为会首,而要张会元。群众震慑于金泉大王,乃改推张会元为会首。从此,张会元就成为神团的唯一领袖。张会元头戴草帽圈,帽边缠绕红布,上插一支鹰翎,身着黄袍,手执大刀,俨然神圣派头。入团的团众,也多效仿,不过手执武器各不相同,有刀矛,有剑戟,有攘子,也有土枪。
张会元借神口自封皇帝,同时封侯、封将。有所谓五大将者,即张联绪、秦兆兰、秦登亮、张联旺、姚尚五人。
他们的口号也很简单,就是“金泉大王显威风”,“金泉大王来助阵”“金泉大王杀秃子”等。他们虽然笃信神威,但终归是农民本色,不忘耕种,所以又说“三月四月种谷子,五月六月杀秃子。”。他们一般白天上地耕作,晚上才去庙里顶神学法练功夫。所练功夫也就是刀枪不入,上坡不乏等,所以参加的人很多,秦马捡村民多数都加入,邻近三五里,甚至二三十里之外的,也有不少人参加。他们的布施簿曾传到榆林的上盐湾。外村入团的,也经常聚集在秦马捡龙王庙里,有的把粮食、衣服等物也搬在庙里,同吃大锅饭。他们还有很严格的纪律,如有破坏行为,即行镇压。
距秦马捡十里的魏家畔有一秀才叫魏嘉树(以后曾任靖边县警察局长),家大业大,有钱有势。他的两个弟弟魏魁和魏志,也曾上学读书,魏魁并上过榆林殖边学校。他们有恃无恐,称霸一方。秦马捡组织神团,他们就不许本村人参加。民国二年五月六日晚,魏魁约了魏志、魏祺,身带武器去秦马捡,一面想探听神团活动情况,准备报告政府予以镇压,同时也想借机威胁。他们一到秦马捡,即被神团发现。结果,魏魁被打死,魏志被赶下水淹死,只有魏祺只身脱逃。张会元知道杀死这两个人,不仅魏家畔的地主不会甘休,就是当时政府也决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加强了戒备,把神团的几百团众齐集庙前,日夜警戒,等待严酷的斗争。
神团杀人的事很快传到各处,引起了震惊。秦马捡西面的海会寺(属榆林县)住寺僧人贺达元(小名秃狗)与死者有亲戚关系。闻变之后,急忙赶赴榆林观察使署告状。观察使署对神团聚众早有所闻,贺达元告发,更觉武力镇压刻不容缓。
五月九日,有两个神甫从佳县通秦寨去横山县油房头,途经秦马捡。两个神甫中一系西班牙人,中文名字为魏象阙,另一个姓黄,据说是河南人。一人骑骡,一人骑马。路过秦马垃,神团团众包围了他们。神甫出言不逊,张会元便下令攻击。一时刀矛并举,两神甫顷刻丧命。这事更轰动一时,通秦寨教堂惶惶不安,便把魏神甫们留下的箱子送到谭家坪教堂,等待事态发展。如果一旦再发事故,所有教友即拟乘船渡过黄河逃避。谭家坪教堂的西班牙神甫也枪不离身,并煽动村人准备上山。
十一日上午,谭家坪村一个单身汉刘某,抱一个小铜佛像,到秦马捡要求参加神团。经检查,发现他身上还带一个小图章,被认为是洋人的奸细,也被杀死。
就是这天夜里,榆林派出的武装力量已临近秦马捡了。虽已探得确实消息,但张会元既无指挥作战的经验,又沉湎于迷信,不作苦斗的安排,反告诫团众说,敌兵来打不要还击,展开衣襟将射过来的子弹收起来,三天后再还给他们。他还给团众画了大小三个防守圈。要求先守第一大圈,大圈守不住,退守第二圈。如果二圈也守不住,就退守最小的第三圈。第三圈虽小,但铜墙铁壁,万无一失。
五月十二日一大早,秦马捡村对面靴帽圪塔上插的“金泉大王显威风”的红旗突然倒了下来,敌兵来临了。队伍由榆林观察使署巡防队管带申应勋和新兵营管带杨瑞宁率领,由巡防队官兵和一百多名新兵组成。观察使高幼农(一说高已卸任)亦同时到达。
官兵据山之后,即向团众开枪射击。团众深信张会元,既未反击,亦不躲避,只是反复念叨“金泉大王杀秃子”的咒语。官兵居高临下,距离较远,射击不中,以为团众真有邪术,乃搜集秽物以求破解,并杀纯白狗,取血擦枪,再度射击,不少人中弹倒地。团众节节后退。官兵步步进逼,直至平地。团众见第三圈也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铜墙铁壁,乃纷纷逃走。张会元也脱掉神服,在混乱中脱逃。
官兵进村以后,妇女们惊恐不已,仍喃喃重复“金泉大王杀秃子”的咒诀,也遭杀害。一时被杀五十多人,其中秦马捡本村二十多人,外村团众二十多人。
团众被驱散,官兵即开始抢掠。据说高幼农初进秦马捡,看到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作务也好,便确认群众多是善良百姓,不像聚众造反,于是在镇压神团之后,便严厉制止队伍,不许滥杀无辜,不许放火烧房,不许抢掠东西。
第二天,即五月十三日,佳县县长马荣宣领佳县绅士郭洪等人到秦马捡掩埋尸体,并作安抚。官兵亦随即撤离。但秦马捡村男女老幼,不敢留村,全部流亡在外。于是未及带走的粮食、衣物大都被周围村庄的恶棍,特别是魏家畔村的恶棍抢掠而去。一个和平安静的村庄,一时间变成狐兔出没的世界。
武装镇压,秦马捡被杀二十四人。外村被杀二十七人,共五十一人。
当时的各级政府认为神团事件是聚众造反,虽然神团被镇压,团众被驱散,但首领未获,仍不甘休。先是发出文书,通缉神团会首张会元和张联绪。张会元逃避延安蟠龙,始终未被抓获。全国解放之后,秦马捡有去蟠龙的人,还和他见过面,他出逃之后,再未回过佳县,大约在1960年前后逝世于蟠龙,出逃之后,再未回过佳县。
张联绪脱逃之后,曾就近隐避在金明寺乡张家湾村他外甥张岳成家里。官府闻讯,派役登门搜捕。张联绪持刀拒捕,张岳成从身后夺刀助捕,终于就擒。后被押送榆林予以杀害。同时,宣布秦马捡蛤全村土地、房屋悉数归公。以致田园荒芜,财物被掠,村民流亡。一直到当年八月,榆、佳两级政府正式发出安民告示,再派郭维藩和其父郭洪(郭氏与秦马土佥有亲戚关系)带榆林观察使署之命,到秦马捡抚缉流亡。九月间,秦马捡村民才陆续返回家园。这一年收成不好,群众生活自然困难。
后来,魏家畔村的魏嘉树挟嫌寻衅,公然唆使他人在近距秦马捡村的王木匠沟戏台上,打死了秦马捡村村民张联斗、张西风二人。张联斗之妻李长珍,虽为农村妇女,却颇有胆识,她为夫报仇心切,只身赴佳县、榆林告状,慷慨陈辞。民国四年(1915年),官府终于抓获凶手,予以处治。两村纠纷,方始了结。官司胜诉,官府方才允许秦马捡村民赎回自己的房产土地。赎价是每亩地白银一两,每孔窑铜钱两串。赎回窑房土地,秦马捡村民才算真正地安居下来了。
杀死外籍传教士的问题,经省府与法国教会反复交涉,直到民国四年(1915)秋,在延安天主教区成立协会,由中国方面分别将延安的府、县学署和榆林的左营署赔给教会,并拿出殡葬费八百元,由佳县县长亲自到通秦寨主持安葬被杀的两个神甫。作为教案,方告终结。以后,所赔的两处地方均建了教堂。榆林即由西班牙籍神甫殷嘉伯修建了天主堂。榆林解放后,殷离榆,教堂被榆林县人民政府接管,改建为办公楼。
参见《佳县文史》第1辑第19页
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陕西省佳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
199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