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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廷栋起义

1946年9月25日((农历九月初一日))凌晨,驻扎在打火店村①的国民党第二十二军所属梅廷栋连举行起义,投向了人民政权的怀抱。这是发生在陕北地区的一次比较有影响的军事政治事件。这次起义的成功,对当时人民解放军北线指挥部策动胡景铎横山起义有着积极的意义。


      一、梅廷栋起义的背景


      抗日战争胜利以后,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凭借美国的支持和援助,向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解放区发动了全面进攻,妄图消灭共产党和人民武装力量。这种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包括国民党内部许多爱国官兵的愤慨。在国民党内部,蒋介石集团消除异己的做法,使非嫡系部队官兵逐渐认清了自己的暗淡前景,于是转向寻求与中国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接近的机会,向人民靠拢。1945年10-月25日,驻安边的国民党新编第十一旅宣布起义。10月30日,原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新八军军长高树勋率部在邯郸内战前线起义。这两次义举,为国民党爱国官兵树起了走向光明的榜样。    
      驻守陕北的国民党杂牌军第二十二军,抗战期间受民族大义的感召,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与驻守陕甘宁边区的八路军和边区政府有比较融洽的关系。共产党在二十二军中的地下组织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使二十二军内部的进步力量日益壮大。蒋介石集团发动全面内战,二十二军虽受命参战,但内部的厌战情绪却日益强烈。    
      二十二军八十六师二五七团一营三连于1943年接替一营一连驻防打火店村②连长梅廷栋,贫家出身,从军后由士兵慢慢升为班长、排长、连长,为人耿直,颇重义气,容易接近。梅连的防地,向东南跨十五公里一直延伸到自家沟村③,向、西、南、东三面都不过几公里,似一楔子插入边区,使佳县响石区与车会区受到分割。梅连平常驻在打火店村中央山头的土寨子里,营部设在打火店西北部的旧寨村,两处相距约十公里。与白自家沟村相毗连的通镇是佳县北区最大的一个集镇,集市贸易由来已久,共产党在该镇没有区委、,区政府。当时正是国共合作时期,双方驻军和政府并不特别限制群众越过防区互相往来,而且梅连的官兵也常去通镇赶集,他们目睹共产党领导下边区人民和平安定的生活秩序,对共产党和边区渐生好感。加上梅连常受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和控制,厌战反战情绪与日俱增。


      二、起义前的准备


      1943年,中共通镇区委书记李德玉即遵照县委的指示开始做梅连的工作。当时梅连在打火店村办了一个小商店,做一些小生意,有时还派人外出拉扯生意。李德玉先以生意人的身份去打火店,与商店里的人作生意交涉,逐渐与梅廷栋、龚焕章等军官有了交往,特别和梅廷栋交好,两人交为朋友。    
      是年10月,佳县县委应一营营长孙英俊的邀请,派纳青分别去旧寨和打火店作客。1944年初,佳县县委设立统战部,李德玉先后担任副部长、部长。为便于做梅连的工作,李德玉一度迁往通镇办公。一次,梅连的一个士兵携枪逃到边区,被送到县政府。梅廷栋得知此事后,给佳县县委写了一封措辞强硬的信,要求放还人枪。县委当即复信,晓之以理,并派李德玉约梅廷栋在通镇会晤,对梅作了应有的批评,但为了争取他,还是作了一些让步。经过商议,两人订了四条协议:(一)双方各守边界,互不侵犯;(二)双方人员任何人不得携带枪支进入对方防区;(三)双方互派联络员;(四)……④;随后李德玉就把那个士兵面交梅廷栋带回防地。会商之后,梅赴营部把事件处理情况向营长作了报告,但遭到训斥,所以互派联络员一条已不可能。对此,县委决定不向梅廷栋追究,梅廷栋深受感动。    
      由于李德玉和梅廷栋交往日深,后来就常派统战部干事李仲耀、刘绪先去梅连,一边做生意,一边做争取工作。李德玉也邀请梅廷栋和他的部下到通镇作客。这时双方关系已很友好,梅廷栋把李德玉当作知已朋友,遇事多找李商量。关系日益密切,李德玉等人开始给梅廷栋看边区的报刊,介绍共产党的理论和政策,分析国际国内形势。对梅廷栋的部下官兵,统战部也慢慢接近和影响,后来还发展一个姓董的士兵加入共产党,作为内线。梅廷栋有什么困难,统战部也设法帮助解决,这更使他感激。然而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的。梅廷栋和他的下属对共产党虽然很表敬重,但对背叛国民党,仍然顾虑重重。一次县委书记张俊贤与梅廷栋直接交谈。鼓动他起义。梅廷栋表示,如果内战打起来就向共方交枪,但要起义,念在二十二军多年,总觉有些对不起他们。    
      1945年夏季的一天,梅廷栋邀请李德玉去他家作客。经县委同意,李德玉应邀前往。梅廷栋对此作了周密的安全保卫部署。李德玉到了打火店,梅廷栋在自己家里设宴款待,并邀了亲信排长作陪。酒宴之后,为表示友好和信任,梅廷栋亲自带李德玉参观了他的连部、弹药库和其他军事设施。这之后,梅李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李德玉和梅连的几位排长也就熟识了。    
      国民党中央为控制杂牌军,向各部队派遣政工人员,梅连的指导员张宏儒就是一个。张到梅连后,有恃无恐,傲气十足,同时拢络人心,企图夺取该连实权。梅廷栋对张的作为虽十分不满,但为照顾各方面的关系,一直隐忍不发。梅视李德玉为知己,遂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德玉。李德玉利用这个矛盾,告诫梅廷栋对张提高警惕,千万不要受人算计。    
      1946年7月,按照北线指挥部策动骑六师起义的统一部署,绥德地委统战部派马健飞到佳县协助做争取梅连起义的工作。地委要求,不论人枪多少,争取在10月10日前后起义。7月16日马健飞到了佳县,向县委和统战部交代了任务,了解了情况。8月下旬,马健飞写了一封信问候梅廷栋。9月10日是农历中秋节,马健飞又以绥德军分区司令部联络参谋的名义给梅廷栋写了一信,托到通镇赶集的一个梅连士兵当面送交,并托捎了几斤苹果和月饼。    
      9月中旬,.梅连军医龚焕章的岳父从文家山赶到打火店看望女儿。因为文家山地属边区·。指导员张宏儒便认为龚焕章的岳父是共产党的密探,命士兵带上寨子关了一夜。当时龚焕章外出做生意,次日一早。龚妻姐妹俩一起向梅廷栋哭诉。梅听后非常恼火,当即下令让警卫员放人。这件事更激化了梅廷栋和张宏儒的矛盾。不几天,张就借故去榆林军部,公开散布梅廷栋要投共。于是军部在不长的时间里两次通知梅廷栋回榆林。    
      龚焕章回到打火店,梅廷栋告诉龚说:“上峰有令,调我回榆林。”过了两三天,梅廷栋又找龚焕章闲聊,梅神情抑郁,唉声叹气。龚焕章问梅究竟为了什么。梅廷栋说上峰两次下令,叫他不分昼夜回返榆林。他曾派人去榆林探听消息,探实是因指导员告发,并把两次调令拿出给龚看,顺便征求龚的意见。龚说,事已至此,只有投奔解放区。两人谈至深夜,梅遂决定起义。    
      第二天,梅廷栋急急忙忙去通镇找李德玉,面告一切,并征求处置意见。李德玉觉得起义的时机到了,立即向县委请示。县委向绥德地委汇报后,地委立即派保安处长薛克明到佳县指导工作。薛克明和县委书记张俊贤于9月23日到了通镇,会同李德玉等人,与梅廷栋商议起义的具体问题。梅廷栋先说只能带五六个人出来。后经反复做工作,他终于答应带出全连。最后商定:(一)起义日期定在9月24日夜至25日凌晨。以鸡鸣为号,梅连撤出打火店,县委派部队和民兵接应。起义前夕,县委派阎宝贵、王金山等四名战士去梅连,负责保护梅的安全;(二)梅廷栋的夫人杜红云子24日前以回米脂娘家为由到通镇;(三)梅带出全连后给他编一个团,梅任团长。当时梅廷栋还表示要加入中国共产党,张俊贤等当即表示同意,并明确指出这还要看梅本人以后的表现,梅廷栋也表示愿意接受共产党的考验。同时决定由马健飞负责起义的接应工作。    
      此后,马健飞就召集了响石区委书记袁继成、绥德分区民兵科长薛英桂、司令部驻军副营长王成俊进一步布置:(一)王成俊率一个连在25日凌晨以前到达打火店村东面山上,待梅连撤出,立即占领寨子;(二)薛英桂率县警卫队在鸡叫前赶到旧寨与打火店之间的王家砭村,阻击追赶梅连的旧寨部队,同时截歼梅连叛离人员,完成任务后于拂晓前撤退;(三)由响石区委书记袁继成带基千自卫军割断旧寨至刘千河((二五七团团部驻地))的电话线。任务明确以后,各部分头去做准备。    
 

9月24日,马健飞在通镇接待了杜红云,并做了妥善安置,之后又去刘国具村给车会区委书记李海时布置任务。李海时派自卫军营长张鸿才组织了二百名基干自卫军,备带麻袋、麻绳、红樱枪,以演习为名于晚间齐集距打火店村五公里处的贺家仓村。马健飞亲自向自卫军战士明确宣布,这次行动的具体任务是接应梅连起义,运送梅连的武器装备,要求大家做好准备。随后马健飞带了几个战士继续前行,到了打火店村东南的山上,坐在刚收割倒的谷堆旁,静候起义开始。


      三、起义经过


      梅廷栋由通镇回到打火店,先找他的心腹一排长马德元,说上面要调他回去,凶多吉少,他无路可走,问马德元是否在任何情况下都跟他去。马德元表示愿意。梅廷栋又激他说:我跟八路你也去?马德元先还想不通,经梅廷栋晓以利害才表示同意。于是梅廷栋向马德元交了底,又给另两个排长分别做了工作。    
      9月24日(农历八月二十九日)深夜,梅廷栋命执勤排长孙万才将全部人马紧急集合起来训话。梅说:“指导员到榆林把我告发了,说我和八路军有关系,上级调我们连回榆林,我想回去凶多吉少,我决定投奔八路军。我们现在起义了,大家不要怕,马参谋⑤带四个连来接应我们。我和兄弟们相处多年,同甘共苦,愿跟我一同去的欢迎,不愿去的可回榆林城去。”梅廷栋讲到激动处声泪俱下,士兵们也受了感动,都说愿随连长去。梅廷栋当即宣布提升了几个班排长。连里有个军需,是国民党派的特务,梅廷栋下了他的枪。这个军需见事已至此,就说愿随连长投奔八路。    
      队伍将要出发之际,梅廷栋派上士耶登华给马健飞送信,请马健飞下山见面。马健飞告诉耶登华:“请梅连长带队伍先走一步,等我把部队布置好就立即下山来,请留一个人把我们带到寨内弹药库。”耶登华回复梅廷栋后,梅廷栋就指定耶登华留下。梅又找来国民党的自卫队长徐建雄说:八路军满山遍野,我要跟八路去。徐很害怕,梅廷栋还安慰了他几句。队伍出发前,梅廷栋特意派了一个伙夫去旧寨向孙英俊报告,说打火店来了很多八路,梅连被裹挟走了。安排妥当后,梅廷栋下令全连列队出村,沿佳芦河道向通镇开去。    
      天快亮时,梅连起义部队到达白自家沟,通镇区政府早已准备好了饭菜迎接他们。吃过早饭后,队伍又向佳县城开去。    
      旧寨营部得知梅连有变,立即报告了军部,随后派兵南下追击。这时王家砭的阻击部队已经撤走,旧寨追兵一直赶到马军王村,在那里过了佳芦河到了烟洞沟时。发现豪则沟沟口有埋伏。便乱打了一阵枪,退回旧寨去了。不几天,军部又派出两个营的兵力交二五七团副团长兼第三营营长戴青芬率领,准备进剿佳县劫夺梅连。佳县县委组织了佳北几个区的自卫军准备打阻击。戴青芬所带部队到旧寨与孙英俊会合后,三个营的兵力连夜出动,到打火店后兵分两路,一个连上了山,一个连在沟道里走,并派了一个先头排,其余大队人马随后慢慢推进。先头部队行至孙家峁村过佳芦河时,一个战士摔倒,步枪失火。这时后面的部队也已赶上来了,枪声一响,各路部队立即向枪响的地方开火,霎时即形成枪战。直到天微亮时,互相认出人来,方知是一场误会。戴青芬感到此行出师不利,当即决定返回榆林。    
      起义部队到达佳县城以后,县委和县政府于30日上午在文庙前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方圆十里内的万余群众赶来参加。张俊贤、梅廷栋都讲了话。会后县领导和起义官兵一起照了像。梅连开往申家湾村。休整后仍编为一个连,又将一部分游击队和县警卫队各编成一个连,三个连合编为一个独立团。梅廷栋被委任为团长,赵立业为副团长。根据梅廷栋的请求,佳县党组织吸收他为中共党员。    
 

后来梅廷栋去延安,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亲自接见了他,三五八旅政委余秋里专门设宴款待梅廷栋等人。


      四、梅廷栋起义的影响


      梅廷栋起义当时在陕北地区引起了很大震动,对国民党二十二军官兵的影响是比较大的。梅连是二十二军的一个精锐连,武器装备很好,梅廷栋又很会带兵,全连战斗力比较强,所以军部把打火店这个军事要地交梅连把守。梅连投向共产党,加重了二十二军官兵的危机心理,同时也使他们进一步看清了起义是一条光明之路。正因为如此,二十二军军部得知梅廷栋率全连投奔共产党的消息后,又怕又恨,于是派三个营去追剿。    
      梅廷栋起义是北线指挥部统一部署中的一部分,它的提前实现,有力地促进了10月间胡景铎在横山的起义。在响水战役中,梅廷栋凭着在二十二军时的旧关系,争取了戴青芬向解放军投诚,对二十二军最后和平起义也不无积极影响。    
      梅廷栋起义以后,对中国共产党忠心耿耿。他一再声明:吃谁的饭给谁干到底,坚决服从命令。12月间,独立团与绥德警备六团合编,梅寄端晦廷栋仍任团长。后来,梅廷栋冻率这支部队参加了保卫边区即解放太原等多次战斗,为全国解放事业做出了贡献。    
     
     【注释】    
     ①火店村座落在佳芦河中游东岸,当时属榆林县,解放后划归佳县王家砭乡。    
     ②据村民徐嗣亮等人回忆,梅连曾称两次驻防打火店村。    
     ③白自家沟村今属佳县通镇。与高家塄、通秦寨毗邻,三处宛如一村。当时高家塄、通豢蓁已属八路军防区。
     ④第四条暂未查到。故缺。    
     ⑤指马健飞。          
     
 参见《佳县文史》第1辑第25页
陕西省佳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
1995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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