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
      奥运期间,我回了一次佳县。
      早晨,趁着晨练的时间游走于腾空而起的旱桥之上,东望黄河水浩浩荡荡,西望朝阳之下万山红遍,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这是一块我从小赖以生存的故土。三十多年来我在这里成长历练,可以说,它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有我逗留过的足迹,我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着它给予的养分。它的历史它的现在它的未来,都和我的生命息息相关。
      顺着环城公路一直往前,绕过水门洞,翻过羊市巷,就是香炉寺的方向。
      据《佳县志》记载,香炉寺修建于明万历年间,寺院主体建筑呈三合院式,布局小巧精致,不但有正殿、配殿、山门,更有娘娘庙的建筑竟然完全搭建在凭空而起的一块巨石之上,中间仅由一横木相连,从远处望去,四下无依,如悬似挂,状若香炉,香炉寺便由此得名。
      香炉寺寺院规模不大,供奉的神位有圣母、龙王之类的大众化神明。按说,这样的小寺其光彩应该早被毗邻而居的西北胜景白云山掩盖,但事实上,被这块天降神石托举凌空而起的香炉寺竟会以其险峻而闻名天下。当年毛泽东转战陕北时曾来这里游历,后来随着《黄河大侠》等几部影视剧在这里拍摄,香炉寺更成为佳县的一张文化名片。
      香炉寺位于小城之东,佳临黄河大桥之上,原本走过东城门即可,因为城门年代久远,墙体斑驳疏松,为了安全起见,政府将通向香炉寺的路径重新修改,完全脱离原来的轨道,另辟蹊径,且宽展平整。沿着这条挂满古色古香方形木质灯笼的新路蜿蜒走近,香炉寺就在眼前。
      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但古寺还如沉睡一般,整个寺院非但没有一个游人香客,就连平日里负责上香打扫的住持也不见踪影,或许人间烟火在新年临近的时候尤为诱惑,使得人们早已淡忘了同居在这片土地上的三尺神明。我甚至有理由想,或许此时的神明也正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聚会狂欢,只留下空寂的寺院和叮当作响的风铃声。
人去庙空,且都上锁。我只好独自行走在庙宇间的走廊处,看左右那些紫红色木质门窗,随着岁月风化已显斑驳,但全然掩饰不住它曾经精细工整的造型。而那几棵终年生长于石缝之间的松柏,却依然枝繁叶茂。他们都是彼此的曾经,且存在于同一块地方,但一棵只因扎根于黄河之水,百年如一日,莲蓬勃勃,一棵却根断基落,只能随着岁月日日凋零。这样的轮回,是木的前程还是木的宿命,我不得而知。
      穿过横木,踏上香炉石,顿时感觉整个身子犹入空际,似晕似悬。待慢慢镇静下来,俯首探望,只见滔滔黄河水从晋陕峡谷间呼啸而来,从脚下奔腾而去,那气势如风如火如雷如电,让我惊颤又让我沉迷。回首而望,巍峨险峻的古城如天幕一般,将香炉寺与西边完全隔断。而对面的吕梁山脉雪痕斑驳,苍苍茫茫,在红日蓝天的映衬下,更显得美轮美奂,气势非常。
      香炉寺的美更体现在日落之前,我没有机会亲见这被誉为“小蓬莱”的人间仙境,但“孤城薄暮任徜徉,紫气飞凝万仞傍。明灭夕阳悬峭壁,峥嵘怪石借余光。峰头目断落霞远,渡口人归秋水长。漫说卢垂真宰炼,且邀月色人流觞”的诗句依然让我领略了孤城、紫气、峭壁、怪石、归人、秋水所形成的那一幅速写的风景,也更惊叹于大自然留给人类这鬼斧神工般的杰作。
 
 
参见《大美葭州 作家笔下的佳县》第193—194页
佳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编
中国文化出版社
201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