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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因应约给广播电台写有关黄河的节目，很自然地接触到近代著名水利科学家李仪祉先生的一些资料。本来由于他是我们关中（家在蒲城）的乡贤，作为关中人的我对他素来敬重。对他生前倡修“关中八惠”的不平凡业绩，在孩提时代就常听大人们讲说。年龄稍长后，又得知他在导淮、治黄等方面，也有伟大的设想和贡献。他的墓地就在泾阳石桥附近的泾惠渠畔，我也曾专程去拜谒过。可以说，我一直是为关中出了这么一个爱国爱乡的水利科学家而感到自豪的。但对李先生的了解也仅限于此。至于他别的方面的情况，则所知甚少。
      及至这次翻阅有关李先生资料（很片断的一部分），才意外地发现李先生诗文俱佳，多才多艺。这里所说的“多才多艺”，并不是泛泛的溢美之辞，而是言之有据的。因为我在翻阅资料的同时，忽然记起前不久戏剧界一位朋友赠送的一部《秦腔剧目初考》，记得那上面似乎还收录有李先生创作的三个剧目。我顺手从书架上取下来一看，果不其然，三个剧目是《李寄斩蛇记》（故事原本于《搜神记》卷十九）、《复成桥》（系根据清代南京发生的真实故事创作）、《卢采英救父记》（本事系采自西班牙故事）。想不到这位能设计水利、公路、桥梁工程的科学家，竟还能构思和创作戏曲，融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于一炉，真可谓才思敏捷、左右开弓啊。（后经过向熟悉的人了解，原来他父亲李桐轩，他哥哥李约扯，均是近代著名戏剧家。家学渊源，互相影响，也难怪李先生有此业余爱好了）
      在我这次所直接能看到的有限资料中，我读到了他的《泾惠渠碑跋》《华山奇迹》《南岳观日出》《三十年前之北平》等，以我看都是极富文采的优美散文。李先生古汉语基础很好，不少文章很近似明清的文人小品。我还读到他的《自传》片断以及他替一些朋友所作的传记，也都格外朴素和实在，近似史笔，想来必是“文如其人”。
      令我惊奇的还不止这一点。通过几首旧体诗，还使我发现了李先生虽从事工程设计，但却具有诗人的情怀。有些诗尽管是脱口而吟，即兴之作，但文字典雅，吐句不俗。这里我顺便摘录他1935年4月所作的两首小诗，便可见端倪。一首题为《夜梦吟诗》：        李先生旧体诗有这样的造诣又叫我大感意外。他还有“万物静观皆自得，相看脉脉各无言；泉声阵阵流迂疾，树上浓荫人听蝉”等几首诗，叫人简直疑心他也许是梦得王摩诘、柳河东的彩笔了。
      叫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在这一点极有限的资料中，我还发现了一首极为珍贵的新体爱国抗日诗篇，题为《卢沟桥》。很可能这首诗就是在七七事变刚发生的时候，李先生闻信悲愤填膺，一挥而就的。原诗如下：        读着这首壮怀激烈、感人肺腑的新诗，令人热血沸腾。可以想见李先生当时写这首诗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怒火中烧。读着这首诗，不由得使我又联想起梁启超《读陆放翁诗》中的两句话：“谁怜爱国千行泪？说到胡尘意不平！”李先生的这首诗，正如他毕生为振兴祖国水利事业奔走呼号一样，是赤诚如炽、正气凛然的。可惜李先生壮志未酬，在写这首诗后的第二年即因积劳成疾，溘然辞世了，终于未能领略到胜利的欢乐，也没能看到“岛夷”的灭亡，真是天大的遗憾啊。
      李先生有关祖国水利事业的许多宏图遗愿，绝大部分也是在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才陆续得以变为辉煌的现实的。想来，如果李先生九泉有知，一定还会赋写新的诗章，引吭高歌的。
      啊，我们的乡贤李仪祉先生，长期以来文名为科名所掩，其实他不仅是位闻名中外的水利科学家，同时还是位满腔热血的爱国诗人。我想，将来定会有人把他的诗文加以整理，以飨广大读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