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田
1934年的清明节后,陕西省主席杨虎城将军的母亲从蒲城老家为亡夫上罢坟回到西安,杨将军便陪着老母去易俗社看了全本《五典坡》。看戏归来,杨母想到国难当头,日本鬼子侵占了东三省,有多少军人的妻子像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于是老人家便想去寒窑看看。
第二天,杨老太太坐了一辆马拉轿车直奔城南。进了鸿沟,只见窑破屋塌,杂草丛生,冷冷清清,少有行人。这一片凄凉景象使杨老太太心酸不已。于是她便问主持王和尚:“寒窑咋烂成这样子了?”王和尚叹口气说:“这都是北洋军阀刘镇华造的孽。二虎守长安时,刘镇华的兵驻在曲江东西坡。他们见西安城久攻不下,便肆意糟践城外百姓。原先鸿沟树木森森,一片绿荫,刘镇华的兵天天都来滥伐乱砍。当时寒窑有位石居士,上前理论,竟被一个排长模样的军官扇了一个大嘴巴子,这军官还说:‘什么圣地、风景区?老子想砍就砍,管你屁事!’说罢,即令士兵去砍寒窑门前那两棵象征宝钏平贵坚贞爱情的大杨树。石居士急了,舍命抱住大杨树,说:‘要砍就连我一起砍了吧!’大杨树终于保住了。然而,这伙匪兵却整天在王宝钏塑像前拉屎撒尿,东拆西挖,把寒窑糟蹋得不成样子。石居士竟被活活气疯,最后跳沟而亡。”
石居士的故事,感动得杨老太太流下了眼泪。她问王和尚:“这寒窑怎么不见王三姐和丈夫团圆的像呢?”王和尚回答说:“石居士在世时想为三姐和她的丈夫塑个团圆像,怎奈战乱连年,天灾人祸不断,无力实现。我来后也想完成石居士的遗愿,可寒窑庙产只有三亩薄田,仅能维持三姐的香火,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听王和尚这么一说,杨老太太便慨然地说:“我捐几百银元,修一座团圆阁,彩塑三姐与薛平贵像。再修一座贞烈殿,塑王宝钏受苦十八年、薛平贵牵马回长安的像和彩绘故事。”王和尚千恩万谢,口里不住念佛。
杨老太太笑了笑说:“好!我明天就叫人把钱送来,神像开光那天,别忘了告诉我。”王和尚连连答应,且问:“施主家住哪里,尊姓大名?”杨老太太答说:“我姓孙名一莲,蒲城孙镇甘北村人,临时住在新城,有事尽管去找我,不见我,你去找杨虎城,他是我儿子!”王和尚吃了一惊:“你原来是杨主席的母亲,谢谢杨老太太,谢谢杨将军!”
杨老太太回到新城,把捐资修庙的事向儿子讲了。杨将军非常赞同,并说:“这是件大好事,把我的薪水也添上!”寒窑的修复工程,当年春天动工,冬天完工。新修的建筑有团圆阁、贞烈殿、走廊等,寒窑内外焕然一新。杨将军的母亲捐资修寒窑一事,在西安城一时传为佳话。
时间推移到2008年春,蒲城籍诗人雷乐长也游了一次寒窑,回到省作协后,思潮翻卷,浮想联翩。他想,王宝钏虽是一个戏剧人物,但她为了爱情,放弃了相府的荣华富贵,对抗权贵,执著追求,苦守寒窑十八年,这对现实的世道人心无疑是一剂清心爽目的良药,也是一面观世言情的绝好镜子。于是诗人灵光闪现,决心创作一部长篇叙事诗《王宝钏》,以尽一个老诗人的社会责任。定稿之后,因无力出版,仅打印了10册,打算分别赠给文坛几个老友传看。而第一本送给的人,既不是作家,也不是诗人,而是一位爱好文学的同乡“忘年交”张久灵先生。一天,当雷乐长拿着尚带墨香的《王宝钏》走进张久灵的家时,碰巧遇见了久灵年近古稀的母亲韩秀琴老太太。张母与乐长先生本是同龄人,而且又是蒲城乡党,因而见面之后便显得格外亲切。当雷乐长把诗稿递给张久灵时,张便问:“咋是打印的,出版了没有?”雷乐长说:“没有,只打印装订了10本,先送一本让你看看。”张母在旁边问道:“啥书?”雷乐长说:“《王宝钏》,你知道不知道王宝钏?”张母爽朗地笑着说:“看了一辈子《五典坡》,咋能不知道王宝钏。王宝钏,王宝钏,提个篮篮把菜剜。为等丈夫薛平贵,寒窑苦守十八年。乡党,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雷乐长笑着说:“对!对!我写的就是你在戏上看的王宝钏。不过,它不是戏本,而是叙事诗。”“懂!懂!就是用诗写的王宝钏。”张母感慨地说:“当今社会,还真得有一点王宝钏精神。”雷乐长听了,不住点头称是。张母又问:“这么好的书,咋只印10本?”雷乐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穷文人,没钱出书!”老太太爽快地笑着说:“我赞助《王宝钏》,印书的钱我出了。”张母这么一说,雷乐长为之一惊,顿时目瞪口呆起来。他想,一位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愿意出资赞助出版《王宝钏》,说明她独具慧眼,关心的是国家安定和社会和谐。因此,他对张母的捐资义举极为感动。在张母的赞助下,长诗《王宝钏》得到顺利出版。
当年杨虎城将军的母亲捐资修寒窑,时隔64年之后,蒲城县翔村乡崇礼村张久灵的母亲自愿赞助出版长诗《王宝钏》,真是无巧不成书的又一段佳话。杨老太太是蒲城人,张老太太也是蒲城人,诗人雷乐长先生也是蒲城人,似乎王三姐与蒲城人结下了不解之缘。两位老太太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一位是省主席的母亲,另一位是平民的母亲,但两位老太太的捐资义举却是令人十分感动的。为此,诗人雷乐长先生特意为两位老太太题了一副对联:
忆往昔,虎城母捐资贞烈殿;
看今朝,久灵娘赞助王宝钏。
(文章原名:《两代蒲城人的王宝钏情结》)
参见网站“
天涯论坛”:
http://bbs.tianya.cn/post-poem-202867-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