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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酒

 李逸文     

丁酉3月20日,我和凤翔中学校友窦潇儒、张凌、白骥、杨书谊、张咏梅、王亚勤、潘玮等人一起在西安聚会。两瓶赖茅酒下肚,我们忆往事,叙乡情,酒酣兴浓,似乎却把他乡作故乡。而潘玮极力推荐带来的西凤酒老字号系列“老味道”52度、45度两款酒,仿佛又打开我们对故乡醇酒美味的记忆的闸门。于是,又打开了一瓶,品尝三分之一45度之后,面对着这熟悉的家乡酒,仿佛又打开我们对故乡记忆的闸门。开启之后,我们仿佛便再一次被那西凤酒之醇香与甘烈陶醉了、陶醉了。尤其是我,几杯入口,细细品味,始觉这酒才是真正的故乡味道,由衷地说道:“没错,没错!这酒就是大人们逢年过节敬诸神、敬祝长辈健康长寿的老味道啊!”由此,沿着久远记忆中味蕾的牵引,顺着从小时候就闻惯了的,被西北风吹送自西凤酒厂飘来的酒的味道,闻着、品着这酒,思绪自然而然就回到了从前……
      作为长房长孙,我出生时爷爷已经是52岁的老人了,爷爷得了我这个大孙子自然喜出望外。自我生下来,爷爷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不允许别人有一丝一毫的伤亏慢待。自我四五岁的时候,爷爷他老人家就成天驮着我,脖子上挂着他给我买的暗红色玉石猴娃,到邻近的村子看大戏、走亲访友,凑热闹,混零嘴,宠着、哄着、惯着,好不风光威武!这样一直到七八岁,爷爷对我,可以说要月亮不敢给星星地娇惯着。但凡家里来了舅舅、舅爷做客,爷爷就吩咐小脚奶奶到灶房炒七碟子八碗的菜,然后,再到拢得旺旺的煤炉子上座一把银壶,烫一壶酒,给每个客人面前摆上一个酒盅。宴客前,爷爷要拿起他装着玉石烟嘴的大烟锅,斜躺在暖暖的土炕上,用手指捋着他那飘飘然、直到肚皮的的长山羊胡子,美美地吸上两锅旱烟过足了瘾,这才翻身起来,招呼众亲友一起上桌就座。照例,爷爷不会忘了把我放在身旁,紧挨自己。等给客人们斟满酒,他要拿起筷竿去温热的银壶壶里蘸上一滴酒抿进我的小嘴,看着我被酒辣的伸长舌头“吸喉哈喉”的样子,好像举行完一个隆重的仪式,这才端起酒杯,祝酒,宣告开席!
      那时,碰到这种场面,奶奶总会责怪爷爷如此“折磨”我,而爷爷自有他的一番说辞:“男子汉嘛,长大了要五湖四海去闯世界,不会喝酒就不能结交朋友。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多一条路也就不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这喝酒,还是得从小锻炼哩呀!”“爷的酒”虽然辣,虽然烈,虽然并没有给我留下好的印象,但这一举动,却让我从此有了对西凤酒那老味道的“胆识”。此后,逢村子里左邻右舍家里有红白喜事,我们这些孩子们少不得去凑热闹。席面上,伯伯叔叔们,猜拳行酒令,吆五喝六,拼酒逗乐,喝得高了,往往会拉我们这些半大娃娃作陪、代酒。有了自小在家里“爷的酒”垫的底,练出的“酒量”,我自然会奋勇当先,只要伯伯叔叔肯让我代酒,便毫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在那种场合,仿佛你越是敢喝、能喝,越是能够得到大人们的鼓励,好像自己就是英雄,就是好汉。也因为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我被灌醉过几次。酒醉之后那种翻江倒海、哭闹、呕吐的狼狈相,成了让大人、小孩们饭后茶余谈笑诟病的“话柄”!我曾多次怀疑过,爷爷当年让我喝酒究竟是害我还是爱我?从醉过几次后,我有好几年再也不动杯子,不沾酒。我十四五岁的时候,爷爷到邻村找棋友下了一下午象棋,回家时因雪天路滑,回村路上跌了一跤,后来,不到半月就故去了,自此再也没有抿过他那一筷竿尖尖的烧酒了,但“爷的酒”那滋味却让我记忆深刻,几乎深入骨髓。
      之后,我到了石家营中学上学。一次课堂上,从外地返乡任教的语文老师翟正中先生念了他写西凤酒的文章,其中有一段,我至今记忆深刻,大致意思是说:“浪迹天涯或者是远走他乡的凤翔人,不管离开家乡多久,不论他离开家乡多么久,都依稀记得柳林镇的陕西省西凤酒厂飘出的酒味。这些年我们这些凤翔游子,因为想念家乡浓浓的酒香,从四面八方叶落归根,要闻着故乡的酒香闭上眼睛,然后,埋在家乡浸润着西凤酒香的那片故土之下!”当时,少不更事的我,从他的字里行间难以体会到“酒”的深深内涵,更难以理解,“爷的酒”究竟是有何等魔力,能让这些家乡人如此歌咏,如此痴迷?
      三年后,我考上了凤翔中学,那三年的紧张学习,仿佛让我暂时忘记了“爷的酒”留在唇齿间的余香,但是,当课余数度徜徉在校外著名风景名胜区——北宋大文豪苏轼当年任凤翔府签书通判时所修的东湖中,穿梭在那亭台楼阁之间,尤其是读到苏轼“花开美酒曷不醉,来看南山冷翠薇”的诗句时,更是对产自故乡,始于殷商,盛于唐宋,有三千多年历史,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历史名酒之一的西凤酒多了一分认知,也由此多了作为凤翔人的自豪,而“爷的酒”那醇厚的味道还久久记在我那刁钻的味蕾之上。
      从陕西师大毕业后,我走上了社会,各种应酬走动多了。“无酒不成宴”,作为来自酒乡、被称为“老鼠都有二两酒量”的凤翔人,做东招待,西凤酒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首选。“爷的酒”仿佛久违的阳光一般再沾嘴唇时,我已留在古都西安,在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当了编辑。但是,学兄学弟学姐学妹都去了天南海北的初中、高中学校当了教师,他们的薪酬普遍比我低四五十块钱。当他们返回西安时,自然就想方设法叫上我这个占尽优势的所谓“大款”请客。每于此刻,推杯换盏之间,我引以为豪的西凤酒——我叫它“爷的酒”,在席面上给我撑足了面子,长尽了东道主的脸面。
      西安工作两年后,因我在故乡娶了妻,年底她又要临盆,于是我通过多方协调回到了宝鸡,阴差阳错地入职到宝鸡电视台文艺部,做了专职撰稿、编导、记者,负责《七彩风》栏目主持词、专题节目的串词撰写。
      近乡情怯酒愈浓,五年间,每每外出采访,酒场饭局自然少不了上西凤酒。那醇香的酒味给我的工作带来了激情,更激发了我创作的灵感。连续几年在宝鸡春节联欢晚会剧组,或许是有了家乡美酒的助力,我文思泉涌,下笔成文,担当节目主持词及部分节目编审、撰写任务之余,创作的歌词《关中妞》(由女声组合黑鸭子演唱)及与凤凰卫视合作拍摄的《正月里:古陈仓闹红火》等等专题文艺节目,相继斩获了陕西新闻奖、陕西文艺奖、陕西电视奖、中国广播奖银奖、中国电视奖铜奖等诸多奖项。在宝鸡春节联欢晚会剧组,每逢开机、关机宴会,被我称之为“爷的酒”的西凤酒系列就更是频频亮相了。打开一瓶瓶美酒,举起酒杯,欢天喜地,如果运气好,还能在墨瓶西凤酒的盖子里开出金戒指、金项链等奖品,殊感荣耀,觉得“爷的酒”,更牛!
      此后,我到中国新闻社影视部(对外称南海声像公司)的《神州博览》栏目做编导、撰稿。作为西北酒乡在外的游子,整整那两年,当我漫步在京城繁华的街头,闻着饭馆中弥漫着的“二锅头”、东北高粱烧等五花八门的白酒味道,喉咙里会自觉不自觉地泛起“爷的酒”的味道。回味着家乡的味道,我才知道无论走多远,行多久,家乡的酒味依然是那么亲近、那么清晰。每当自家乡返京前,我的同事、朋友总嘱咐我捎带几瓶供他们品尝,这仿佛在无形中再次提示我、勾起我对遥远的故乡的自豪之情。从头天晚上七点多从宝鸡出发,到达北京西客站就是第二天的九、十点钟了,大包小箱,带上火车,高高举起,架到头顶的行李架上,这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十分轻而易举也非常乐意的事情。当我从西客站北广场出来,乘坐四通八达的公交车,把带到的名酒分发给老同事、老朋友,已经是午饭时分了。他们聚会时往往也要请我到场,让我细细讲述各类不同酒的价格、香型特点。我有时也会夸张地说:“我们这酒从殷商、先秦时一脉相承,到现在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据文献记载,这酒是秦始皇加冕、犒劳将士所用之酒(当时称秦酒),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们家乡父老乡亲祭祀老先人、敬老人、敬神佛及爷爷多年饮用的美酒。自唐宋元明清都是达官贵人饮用的,酒文化十分深厚。相传唐仪凤年间,礼部侍郎裴行检送波斯王子回国途中,途径凤翔(当时称西京)城西的亭子头时,恰逢一家作坊出酒,只见路边蜂蝶皆醉。遂赋诗一首:‘送客亭子头,蜂醉蝶不舞。三阳开国泰,美哉柳林酒。’”众人听我一番神吹海侃,自然是兴高采烈,品尝之后,皆说酒味醇香,回味悠长,齿留余香,顿觉神清气爽。这时,我再告诉他们,这就是“爷的酒”。众人附和道:“对,没错,这才是爷们的酒”!
      再两年后,我辗转又回到古都西安,到了新华网陕西频道就。我曾经策划、访谈过陕西西凤酒股份有限公司、陕西省太白酒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及省内文化名流,也曾经多次在宴会招待中品尝过多种凤香型白酒。人常说,味觉从来不会背叛自己,也许,从骨子里,从血液中,我还是只对“爷的酒”——西凤酒情有独钟。
      我从故乡来到西安定居,家中酒柜里毫不例外也储存了几瓶西凤酒,甚至,喝光了酒的空瓶子,也往往舍不得扔掉,就当作一份纪念珍藏,或当作插花的瓶子,多年都舍不得扔掉。而“爷的酒”那味道,以及爷爷关于饮酒的那一套理论说辞,却更深地融入了我的灵魂之中。
      记得那是一年的秋季,我从杨凌采访报道“农高会”回来,觉得已有近一周没有见到儿子了,想着一起坐坐,聚聚,吃个家常便饭。于是,下班回家的路上,顺道买了些下酒菜,回到家里,叫上儿子,在茶几上摆开了阵势。然而,当我拉开酒柜,拿出存货酒,才发现已经成了空瓶。再到阳台看存的啤酒,也箱箱只见空瓶。只好打消美酒佐餐的念头,凑合着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家里那么多酒不翼而飞,在心里纳闷、嘀咕了几天,等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儿子召集同班七八个孩子到家里喝酒,要求我对他严加管束时,我这才明白家中“存货”的去向了。未料想,没几天,儿子在家召集同学喝酒的事,传到妻子的耳朵里。她为此与我争吵起来,一是埋怨我未管束好儿子,二是要求我对儿子来一场狂风暴雨式的“教育”。而我,笑嘻嘻地搬出爷爷当年那套关于喝酒的理论:“男子汉嘛,长大了要五湖四海去闯世界,不会喝酒就不会结交朋友。没有朋友就不会成就一番事业!所以,喝酒嘛,要从小锻炼!”听着我这一番振振有词的高谈阔论,她自然是非常地不情愿,就说:“好!好!好!你管得好,你以后就管,我不管了倒还省心!”望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我只是朝着在小房间写作业的儿子做了个鬼脸,心里说:“这是爷爷从小就是这样教育我的,错不了。”
      今年春节,回到家里,和已经八十七岁的老父亲谈起爷爷,谈起了他爱喝酒那些桩桩件件的往事,好像时光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畅谈一番之后,我对父亲说:“你看现在生活好了,粮食啥都不缺,家里的酒也不少。俗话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我建议,你每天早上、晚上喝上一盅酒,这样对身体大有好处!”父亲听了,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回想这么多年一直漂泊在外,也曾经因为喝酒丑态百出,狼狈不堪;还曾因为喝酒误事,留下许多遗憾。我虽不是海量,但对酒似乎有着一种近乎天然的痴迷与热爱,喜也喝,忧也喝;乐也喝,愁也喝,久喝不醉的习惯没有改变。而我那晕晕乎乎的醉,在于分享,在于唱和,在于情谊,在于乡情的宣泄之中。
      这次,与凤翔中学的校友品尝这酒之后,我们说起了许多与西凤酒的渊源,说了与西凤酒有关的人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还把两年前,我与老朋友白生成先生策划出品西凤原味酒的往事搬了出来,并把写的纪念白先生的文章发送到朋友们的微信中。两天后,我邀请了陕西广播电视报、陕西电视台、中国共产党新闻网频道、各界导报及陕西神采飞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等新闻界朋友在侯府,吃着正宗的故乡饭菜,再次品尝这“老味道”。看着众多朋友酒酣胆开张,热情洋溢的样子,又是十分惬意。如今,当年“爷的酒”,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父亲的酒,我的酒!我知道,这出自我家乡的名酒,也将在今后成为我的后辈的酒,我自豪,我骄傲,这就是故乡凤翔西凤名酒的味道,属于高大上的品系,令人陶醉,令人欣喜!
      如今想来,尽管离开故乡达二十年之久了,经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面对着人事的纷扰繁复,在断断续续闻过、喝过爷爷奶奶、父母辈当年久喝不厌,久喝不醉的酒,喝过,醉过,也跋涉过,也许还要一路远行!但是,沉浸在骨子里的那种不服输、不妥协的豪气,就像那酒,愈来愈醇,成人达己的信念也愈来愈坚定。正如电视剧《渴望》主题歌唱到——“有过多少往事,仿佛还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此刻,我也深深地知道,无论我们这些多年在外的游子身在何方,只要忆起故乡酒的醇香,只要喝着家乡美酒熟悉的老味道,再回去感受感受家乡那浓浓的年节气息,我敢说,那老味道对大家就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醉啊!
 
 

参见微信公众号“芳菲随笔
2017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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