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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珊先生事迹片断

      我是晚王宝珊一辈的人,很尊崇先生,常常听他的同事、亲友讲述王先生的轶闻轶事。先生晚年住在乾县城内东大街路南的明心善社(现织袜厂内),我常去那里闲聊。人老了,便爱怀旧,每一提及往事,先生便侃侃而谈。因而,便了解到王宝珊先生的一些事迹片断。

      王宝珊先生1882年出生在陕西省乾县好畴村一个耕读之家,他家客房柱子上雕刻着一副对联:“耕田好读书也好说好便好,创业难守业更难知难不难。”横批为“耕读传家”。
      先生祖父王万魁,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癸酉科乡考第一名中解元,例授文林郎候选儒学教谕。这在当时是轰动陕西全省的大事。
      先生父亲王科,考武秀才,精习武艺,对宝珊管教甚严,教他练武。他受父亲影响,自幼不爱学文,却喜武术。一次,因不认真读书,父亲将宝珊打了一顿,他便揣了几个蒸馍离家出走。当步行走到彬县抵角沟时,遇到同村一个赶车的人,见他小小年纪,且身无分文,便将他拖了回来。从此,家里人对他管束更严,并给他结了婚。因此,村里人跟他开玩笑叫他“边客”(当时人们把去甘肃,新疆一带的人戏称“边客”)。

      王宝珊青年时,家里曾在永寿监军镇开设木匠铺,在乾县东大街开设染坊。他和七弟王文清同在木匠铺学手艺,一边仍然坚持练武,并结交永者安振芳、临平韩天德等武林义士。这二人后来都为革命做了贡献,韩天德于抗日战争中战死。
      当时王宝珊的亲戚吴希真加入同盟会,奔走革命,王先生跟他志同道合,倾向革命,也成了同盟会会员。他家的染坊铺成了同盟会在乾县的秘密联络处。他染坊的学徒袁占彪(人称“袁冷娃”)及先生的一些朋友(田双村陈铁棍、严忠、师利娃等)在他的影响下都投身革命,形成一股革命势力。后来,陈铁棍的八个儿子都为革命英勇献身,当时流传着这么两句歌谣;“陈铁棍,八个娃,提起造反不害怕。”

       1911年古历九月初一(公历10月23日),继武昌起义之后,陕西爆发了反清革命运动。西安打响后,消息一传到乾县,人心浮动。乾县革命志士,积极响应。王宝珊时正青年,思想先进。为了弄清情况,他不怕担风险,自告奋勇到西安打探消息。一天晚饭后,他换了一身便服,连夜徒步赶赴西安。
      到西安后,已是第二天傍晚,城门紧关,他只好在西关借宿。第二天一早,城内尚有流弹呼啸,王宝珊便冒险进城,见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也找不到熟人,便一人在街上漫步,观察各处动静。只见那些革命党的骑兵们一队队地匆匆驰过。还有来自南山里的那些帮会组织,以为义和团又来了,便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子来凑热闹”。西安市一片混乱,王宝珊为了进一步弄清底细,便住在西安与革命党取得联系。
      迫于形势,陕西布政司代巡抚钱龙训自杀未遂。革命党进行选举,张凤翙被选为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张云山为调遣兵马都督大元帅。王宝珊得这一消息告乾县谊友,自已也参加了张云山的部队,并且担任侦察队长。在此期间,他结识了行营参谋官雷恒炎(后被甘军杀害于乾县十八里铺),炸弹队长薛西轩和杨虎城。

      1900年10月间,秦陇复汉军进驻乾州,征运粮饷,北进长武。王宝珊随部出击,并参加了著名的长武冉店桥之役。
      冉店桥是长武县南的一条古老的土桥,两旁是深沟,十分险要,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战争进行最激烈时,新军全部调了上去,王宝珊深入前沿阵地。因甘军装备精良,占据险要,新军战败,退守乾州。而甘军也受重创。

      新军都督张云山以为乾州城高池深,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决计坚守乾州,保障西安。于是修城浚壕,招兵买马,周(周至)、户(户县)、蒲(蒲城)、富(富平)一带自动报名,从军者数百众之多。张云山亲临乾州,坐阵指挥,并令王字五营及其部队,分驻城东好畴村、阳洪店、王铁寨等村,与礼泉丘彦彪部接应,构成防线,互相配合,严阵以待。
      11月,升允率清陈宏涛、马安良之振武军、壮凯军数万兵南下,占据乾陵北十八里铺,铁佛寺等城堡,威胁乾城。
      11月11日拂晓,秦陇复汉军北上突击,声势赫赫。兵至乾受下,清军伏兵用重炮轰击,骑兵从侧面夹击,遂囊北。
      16日,复汉军继续攻击,因遭清军埋伏失利,全面退却。清军乘机于夜间进占金家堡、唐家窑一带,逼近乾城。其时,战事紧急,张云山派王宝珊回好畴村通知驻守的王标统(团长)进城议事。王宝珊领命,冒险出城,回至好畴,向王标统说明情况,二人便趁夜黑暗,从好峙村地道钻出,通过清军在县城东门外胡同的掩体,悄悄摸到县城外,对上口令,安全回城。
      升允所率清军攻乾城不克,便攻占城东青仁、亓父、好峙、阳洪店、王铁寨等村堡及礼泉县城,与乾州张云山新军对峙,相持月余。战争吃紧时,张云山派王宝珊去西安报告情况,行至城东二十里的强家村时,遇见张凤翙率兵援乾,王宝珊为其带路,迨至走到陆陌村时,即与清振武军接战。城内全军出去策应,激战终日,均无进展。次日,张凤翙引兵还省,王宝珊又回乾城。
      张云山坐镇乾州,坚守到底,阻挡甘军,保障了西安,取得了最后胜利。王宝珊亲历了这场战争,在战争中得到了锻炼。

      袁世凯阴谋称帝,吴希真同王宝珊等人在在乾县五峰山以办诗社为名,聚集革命党人,密谋反袁。1915年阴历年三十晚,他们策划攻取乾县县城,王宝珊为总指挥,并主攻东门,宇文明、胡德明攻南门,韩天德攻西门,安振芳攻北门。事先,胡德明把乾县城内布店的自漂布全买光,为起义战士做袖标,事情败露后,他们纷纷出逃。县府于正月初二日去好畴村抓人,宝珊一家闻讯出逃,家门遂被封。
      宝珊与八弟王敬之逃走,昼夜兼程,于一天下午傍晚时分来到距泾阳县城不远处的一座小庙前。二人疲惫不堪,便进庙中稍事休息,不料一歇下来,便酣然入睡。一觉醒来,已是老天大亮。不巧又遇乡约盘查,觉他们行迹可疑,便将二人扭送泾阳县府。经讯问,他们放了王敬之,认为宝珊有通缉之嫌,而宝珊则说自己姓张,是永寿县人。人家不信,便行文乾县,让派人来认,看是否逃犯王宝珊。
      时乾县接泾阳来文,便派差人严大去泾阳认人。严大是阳洪店人,和宝珊是邻村,他自然认识王宝珊。严大来到堂上,宝珊一直低着头,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宝珊。未等严大开口,宝珊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严大,语气沉重地说,“你可看准,你看我到底是不是王宝珊。”严大触到宝珊的眼神,又听了他的话,听出了弦外之音,便心领神会,他对审讯的人说:“我不认得他,这人不是王宝珊。”
      本来,泾阳县县长在收审王宝珊期间,他女儿的家学教师就私下对他说:“现在革命风起,大局未定,革命党人说不定还会得势。此人若真是王宝珊,更不能轻易处置,以免结怨于革命党,招致后患。”现在他听严大说这人不是王宝珊,便顺水推舟,即刻将宝珊释放。宝珊在押期间,他的朋友知道王宝珊此去凶多吉少,便收买刀客,准备在将宝珊押解西安途中劫走,后宝珊平安得释,也就作罢。

      1926年,河南军阀刘振华包围西安。王宝珊随杨虎城进西安,住五味什字中州会馆,二人关系至密,不离左右,每每共商大事。所以西安人传言说“虎不离山”,意即杨虎城不离王宝珊。当时西安人多粮少,王宝珊曾建议在城内空闲地种上油菜。重围不解,粮食匮乏,可挖菜子根充饥,叶子也可当菜,若早早解围,可收菜籽。但杨虎城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后来围城八月,粮食奇缺,果然饿死了不少人,这才后悔不及。

      西安解围之后,杨虎城将军将部队撤至渭北三原一带,王宝珊也随部到达三原。
      杨虎城所辖之第十军在坚守西安八个月后,疲惫已极,接着出师参加北伐,又未得到人员、马匹、武器装备的补充。加之军阀内部矛盾丛生,杨将军遂于1928年旧历四月间由上海搭轮东渡日本,嘱冯钦哉、孙蔚如代理军务。兹后,冯玉祥下令将第十军改为暂编二十一师,任杨虎城为师长,在杨未回国前由孙蔚如代理。为军务大计,孙蔚如先后派遣杨的副官曹润华赴东京,并约请王宝珊先生去东京谒杨,劝说杨将军回国主持军务。王宝珊即从上海乘船到日本横滨上岸,再去东京,找到杨虎城,一方面探视将军,一方面报告军中情况,并力主将军回国。后孙蔚如又派姚丹峰带其亲笔信密赴东京,敦促杨将军回国,杨虎城以全局为重,于是回国,于1928年冬末回到临沂防地,王宝珊也随之到临沂。

      1930年,杨虎城率全军入陕,着手整编部队,在西安成立十七路军总指挥部,任王宝珊为西路民团剿匪总指挥。为了收编乾县三星王牛娃武装力量,他带领十数名卫侍亲自前往。王牛娃一方面表示欢迎,愿意归顺,一方面又做好防备,以防意外。晚上,他把部队拉到地势较高的杨伯村埋伏,正好遇到一股军队向三星村进发,双方便接上火。宝珊听枪声,即令卫士上房阻击。冲进来的战士认出了王宝珊,大惊失色,道:“王总指挥如何到此?”王宝珊说明来意,并询问情况,才知是严芸生(乾县人,黄埔军校一期学员)派人剿灭王牛娃武装的,不料却自己人打起自己人,双方各自叹息。

      大约在民国三十年(1941年),于右任从甘肃敦煌回到陕西,来到乾县,县上一般头面人物都去拜接,王宝珊未去。于右任先生询问王宝珊的情况,有人立即报告王宝珊,王宝珊便前往会见于先生。中午,他陪同于右任先生为吴希真扫墓。
      于右任先生乃著名书法大师,向他求字者颇多,王宝珊却没有开口。于是于先生主动为他书写了几帧条幅,并送给他百合等物。

十一

      1927年大革命失败,其时,宝珊先生的次子王炳南正在陕西淳化搞党的地下活动。1928年孙蔚如请王宝珊去东京谒杨,炳南也要去上海,父子二人便搭一趟车先去西安,然后转去上海。当车过华山之侧时,炳南请父亲同登华岳,宝珊欣然应允。先时,冯玉祥驻陕,曾驱赶华道士,充工修路,一个个弄得狼狈不堪。他们见王宝珊、王炳南气度非凡,以为是冯玉祥派人私访,所以对他父子殷勤接待。他们父子抛却烦忱,以尽游兴。过后,宝珊先生常常提及此事,怡然自乐。

十二

      王宝珊先生晚年返居故里,和我常见面,谈及日本侵华战争,他预言日本必败。他引用日本一位叫释夫高信的人的话,曰:“日本要在东亚站住脚,须以中、印两国为友,如以两国为敌,必要失败。”
      王先生居明心善社,皈依佛门。先生次子王炳南早年即投身革命,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波兰大使,但先生清心守志,不居功,不倚势,安度晚年。1959年壬炳南回归故里,探视父亲,他走后不久,王宝珊先生便病逝于乾县好畴村故居,享年七十七岁。我去好畴村为先生吊唁时,见到乾县人民政府送了“音容宛在”四个大字的横幅张挂在灵柩前。
      遵先生遗嘱,其葬仪十分简单,没有吹鼓手送葬,也没有设席待客。先生遗体,葬埋于好畴故土。
      (本文系根据李文治先生回忆录音整理,曾呈王炳南、王正南同志阅过,并对时间、事件等错讹之处作了订正,此致谢意。)
 
 
参见《乾县文史资料》第2辑第48—53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陕西省乾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
198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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