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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安三原起义

邓宝珊

辛亥革命后,以宋教仁被刺案为导火线而引起的“二次革命”又以国民党失败而终结。袁世凯窃据大权,积极扩张其反动势力,在全国范围内分布爪牙,执行残酷的恐怖统治,迫得国民党转入秘密活动。陕西的原同盟会会员和其他各省一样,也在积极活动。外省来的有河北的孙岳、福建的何遂、山西的续桐溪、甘肃的邓宝珊,会同陕西的刘蔼如等,以讲学为掩护,聚居华山暗中联络于鸣皋、武鸿钧、刘守中与军队中的青年军官胡景翼、张义安、曹世英等策划倒袁。陈树藩这时也伪装革命,秘密和这些人士联系,还怂恿其行动。迨胡景翼富平一战,捕获陆承武,陈树藩把陆承武从胡景翼手中夺过去,作为对陆建章要挟的资本。赶走陆建章,攫得陕西督军大权,便翻过脸来,陈树藩撕毁自己所发的响应西南的护国通电,倒向北洋政府段祺瑞的怀抱,对以前借以发家的国民党人和青年军官,多方裁抑、迫害,暗杀了康毅如、李岐山,挤走了李根源,压制、监视着井勿幕,尤其是对陕西人民横征暴敛,较之陆建章有过之而无不及,激起广大人民和部分国民党人的公愤,“逐鹿(陆)倒袁”之后,又形成了一个“驱陈(树藩)”高潮。张义安是继焦子静、高峻两次在白水发难失败,耿直在西安军事暴动直接攻陈未遂后,在三原起义揭开陕西靖国军序幕的。

张义安,陕西富平到贤镇人。出身贫寒,幼年曾为佣工,清末应募投入新军,始乘暇读书,后转入农业学校肄业,得与胡景翼、李仲三诸人深相结纳,加入同盟会。辛亥西安起义,只身入城参加战役,共和告成,辞军职偕胡景翼游学日本。值俄蒙密约起,留日同学共推他和胡景翼参加征蒙军归国。见袁世凯叛国乱政,国民党同志相继被害,极为愤慨,然以时机尚未成熟,入北京大学半工半读,卒业后返里,加入胡景翼部,任学生连连长。由于他亲身感受帝国主义之嚣张,国内军阀之横暴昏聩,益激发其爱国热情,是以对学生之训练,除严格要求军风纪律的整饬、军事技术的熟练外,常以国内外大势启发学生的爱国思想,以岳武穆之爱国精神和事迹教导学生,又能身先士卒,同甘共苦,视部下如兄弟,因之学生连遂成为胡景翼部训练较好、战力较强的一个连。

耿直狙击陈树藩未遂,发兵进攻又未得手,撤退岐山后,陈令胡景翼团追击。经过一度激,耿由胡的防地向蒲、富方面撤走,从而引起陈树藩对胡景翼的怀疑,一面扣留已许补给之枪械弹药,托故不与,复假胡以渭北剿匪总司令名义严饬向富平、蒲城跟踪追击耿直、郭坚,还令其心腹旅长曾继贤率严锡龙团等进驻三原,监视胡军行动。这时,胡率主力部队已东进,三原只留备补营张义安部四百多人。曾继贤勒令张移交各城门防务,张义安先将东、南、北各城防务交曾部驻守,以出入便利为理由,仅要求留西门一处,曾亦首肯。但隔了不久(约起义前四五天),曾继贤迫令张义安率所部即日离三原,开赴富平。

张义安接到曾继贤这项命令,极为愤恨,再难容忍,及时同邓宝珊、董振五和王诚斋(扶风人,董振五的老师,同盟会员,适来探望董振五)诸同志就附近某染房的一间屋里,秘密商议,认为要驱陈首先应将曾、严等部队彻底迅速地消灭,然后以三原为根据地,树立靖国军旗帜,响应西南护法,声讨依附皖系祸陕殃民的陈树藩。有人考虑到“敌众我寡”问题,张义安坚定地说:“兵不在多,主要在于如何运用。我取主动,先发制人,敌人兵虽多面无备,胜算可操。”他这几句话,消除了大家的顾虑,鼓舞了大家战胜敌人的信心。

决定起义后,张义安表面上积极准备开拔,使曾、严等不疑,以松懈其对自己的防范,背地里却作战斗部置:通过曾的旅部以拉运行李为名,向三原县政府和商务会要骡马大车若干辆,集中在要冲地区,并张贴布告,令本部官兵送还借用商民的物品,清理商号欠款,今后购买食物和用品,一律现款交易,严禁开差后留有拖累商民事情。还令学兵们携带测图板,在野外和城内各地以实习测绘为名,将三原城上下及各街道交通情况与所驻曾、严部队的番号、主官姓名、部队大小以及私人住宅的位置和出入道路,都做了缜密的调查,制成详图,根据敌情地形,做出了某处应进攻,某处应截击,某处须暗袭的部署,并将指挥人员和应用兵力,如某人率一连、一排或一棚(即现在的班),甚至需用五六人,都做了明确的分配,附注于图上。张义安和邓宝珊、董振五等周密地做了这些安排,并叮嘱各部队严守纪律,不准扰害商民,不准虐待俘获的官兵,严禁私藏战斗中缴获的武器弹药。

1月24日,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由于事前严守秘密和应用多种多样的伪装手段迷惑敌人,使曾、严等丝毫无所觉察,张义安毅然决定于当日夜间发动起义。这天,张又预先安排了几个军官,以告别宴请曾部军官中各自的朋友,把他们请来,用酒灌醉,或于酒后诱其赌博,俘虏了十多名军官。同时,一面给胡景翼飞骑送信言“陈贼欺人太甚,忍无可忍,决定今夜与贼等决一死战,以报十年的知遇,请火速回师,以善其后”云云。一面与曹世英送信(时曹驻耀县),请派兵支援。

九点以后,集合排长以上军官,宣布起义。令张协万排袭击并占领南门,北门由董振五连派兵占领,教练邓宝珊指挥李同衢连占领东门,并与南门、北门取得联络。原来张义安自曾旅到三原后,即每日向该旅部请领口令,并派专人掌管,但本部尚规定有专用口令,且事先仿造曾部官衔的灯笼。开始行动时,对各城门派精干官兵四五人,提着灯笼,抱着“大令”(旧军队中作稽查和弹压秩序时所用的令牌)前行,部队在后面跟进,假作查夜,而口令又相同,因之曾、严派出的哨兵并不疑惑。即乘其不意,先将哨兵的枪收了,然后进入守卫部队住室。其士兵都在熟睡,枪械均排列挂于墙上,遂将枪械收取,喝令“都不准动,动则打死!”各城门都是这样不费一弹,不声不响地占领了,把人也都俘虏了。接着董振五率百余人由山西街西端进攻曾旅司令部,宋锡侯排长在东口堵击。用早先征来的大车,车箱内填实先前以整理卫生为名堆积的黄土,筑成街堡垒,控制了各街道的重要路口。对素称彪悍的严锡龙(外号“野狸子”),张义安亲率张成亮排和他的随从,由西渠岸向姚家巷团部进攻。对盐店街住的机关枪连,在攻击开始时,就用准备好的浸以煤油的芦席,将门堵塞,告以“如射击则焚毁!”这个当时唯一的自动重武器部队,就一弹未发,而大部分被缴械。

是夜,天下大雪,至夜深雪愈下愈大。各部队占领准备攻击位置后,董振五派人潜至曾旅部墙外,攀登房上,向院中连投炸弹三枚,炸弹一轰,暴风雨般的枪声,四面同时骤起。这时,曾继贤正打麻将,严锡龙正在私宅吸鸦片烟,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巨变,大惊失色,瞠目不知为何事,而其派出侦视的人,均被击毙。他们相互间的电话线又都被切断,无从联系,曾部官兵除了一些赌博和吸烟的外,都在梦中惊醒,人不及衣,马不及鞍,仓猝起来乱打。在敌人混乱迷惑中,张义安又派人假作严锡龙的士兵,到严团部附近,高声喊:“骑兵营哗变了!”(当时曾继贤带来一部分骑兵),严部信以为实,即纷纷向骑兵营大肆射击,而骑兵营也不明真相,起来还击。利用他们狗咬狗的机会,起义部队将驻在较偏远的零散部队,都一一袭取解决,肃清了外线零散敌人。直到天明,他们才发觉是中了张义安的计策,故互相责怨。但他们的驻地都被各种障碍物和火力严密地封锁起来,不能出击,只好蜷伏在各自的巢穴里作困兽之斗。

在这一夜里,张义安缴获了很多的枪械子弹。张部虽有四百余人,实际上除了第四连(即学生连)和董振五连装备较齐全外,其余则系新近编成,枪械缺乏,且多破旧。张义安将曾继贤、严锡龙在战斗中“送”给的武器弹药,都分配给各部队,回“敬”他们。各部队士兵得到心爱的瑚北造、“带盖儿米拉斯”(三八式),无不极为喜笑颜开,个个奋不顾身,愈战愈勇,争先恐后地要显显自己的身手,这个争着上房,那个抢着凿墙。曾旅部住在一个布店里,系砖墙,高且坚实,攻击不易,官兵们由商民院落凿为甬道,先以炸弹轰击,然后冲进,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节节逼近。及午,曾部官兵伤亡惨重,炮兵和一部分机关枪连首先失去战斗力,缴械投降。午后,最悍恶的严锡龙之弟严锡鹏,被击毙于房上,曾继贤之副官王某,素称能战,亦被击毙,曾部士气大为沮丧。营连长死伤益多,指挥力量大减,士兵投降者渐多。入夜,已逼至曾之住宅,他的亲信走卒被驱逐猬集至一处,和他的随身鹰犬仍欲负隅顽抗,而曾继贤怕被活捉,不敢再作挣扎,遂带这部分残余喽啰乘雪夜由后门突出,从北河坡用布匹缒城逃跑。严锡龙知其弟已被击毙,又见住宅屋顶被炸毁,屋内尸体枕藉,胆丧心怯,亦不顾其母及妻,带数人乘夜潜逃。延至26日拂晓,仍在原地相持的少数士兵听到曾、严头目死的死,逃的逃,都面面相觑,不战而降。近午,战斗始告结束。

当第二天上午,已经将曾、严驻地完全包围,街道交通亦已恢复,邓宝珊由东城赴张义安营部汇报情况时,见张在院里同士兵数人扫雪。邓便说:“你扫雪啊。”张即挺起身来从客镇静地说:“大家都在打仗,我没什么事,把雪扫扫。”接着微笑地说;“我还做了几句诗。”邓亦颊有兴致地说:“那就请你念一念。”张边想边念:“陈逆肆淫威,流毒秦川遍。同人渫倾覆,四出相击劝。嗟予亦秦人,无乃有卿面!决计起义师,池阳今发难。啮血誓偏裨,渝盟天不眷。乘雪夜兴兵,鸡鸣巷交战。炮火震山峪,声势激雷电。将士争先登,叱咤风云变。杀气亘长空,咫尺不相见。妖氛顿刻灭,天日为之现。所愿我同盟,无为自扰乱。”大家把这首诗名为《誓师诗》。

在这次战役中,共缴获了陈军的山炮二门,一重机关枪三挺,步骑枪一千余支,子弹六万多发,军马百余匹,军需品甚夥,大大地充实了张义安部队的实力。

张义安在三原发动攻击曾继贤、严锡龙,胡景翼以追击耿直、郭坚驻在富平,初并未与闻其事,接张义安的信以后,深以敌众我寡为虑,先派靳伯伦率骑兵驰援,急调驻蒲城之田玉洁营和岳维峻营等星夜驰赴三原集结。可是胡的增援部队未到之先,曹世英已由耀县率领部赶来,胡景翼亦接踵而至,但都已是曾、严队伍被全歼、战斗刚刚结束的时侯.了。胡部张义安、田玉洁、岳维峻等共推胡景翼为总司令,树起陕西靖国军旗帜,声讨陈树藩。而曹世英部亦推曹作总司令,三原一时出现了胡、曹二总司令的局面。旋经党人调解,以曹世英为左翼总司令,胡景翼为右翼总司令,于1918年(民国七年)2月2日共同传檄讨陈,其檄文是:

为传檄事,天祸中国,政府失人,袁氏图谋帝越,使陆建章朘我秦民,助彼势力。我秦人忍无可忍,仗义执言,倒袁逐陆,方冀稍得昭苏。而陈树藩乘时借势,攫得督军,卑鄙百出,诡诈万端,拜陆为师,认袁作祖。年余以来,罪浮陆氏,恃有奥援、不恤物议,弁髦法律,朘削人民。省议会可以摧残(此处疑有缺文——编者),张勋复辟,加入会议。日惟搜刮金钱,储之外府,广求妇女,陈之后庭。左右无一端人,心腹尽皆败类。猜疑将士,人人为之寒心;信任奸私,琐琐悉值当路。纵匪以便自私,不惜糜乱地方,聚敛以饱贪囊,何恤荼毒人民。对人民则蝥心万变,对国家则鼠首两端。近因中央失政,弃我秦人,益复贪横无忌。钱粮加征二成,陈欠追索五年,不恤民命,竭泽而渔。军饷不发,学校停办,巨款概存银行,败逃可作富翁。别有肺腑,宁何可忍。近又无故苛派公债百万,无端逐日捕杀数十人。快心歼戮,任意诛求,万众吁天,千夫所指。义军随起,犹不悔祸。景翼、世英戴罪戎行,捍卫有责,竭诚苦谏,借图维持。彼昏不察,复肆凶顽,迭纵爪牙,干戈相加。及经交绥,无不弃械遁逃。是知天心悔祸,恶贯满盈。爰即整率义师,扫除凶残。志在上以靖国,下以救民。凡义师所至,商贾士庶,一体保护。苟无抵抗及危害情事,决不丝毫惊扰。师以义动,陈逆得除,秦中政局,付以秦人公决,中央政局,同诸天下舆论。但得政治清明,共和巩固,奸雄无觊觎之心,政府有依归之望,景翼、世英等即解甲归农,以遂纯粹救国之心,决不攘夺政权,以贻君子之耻。为此传檄四方,一体闻之。此檄。

胡景翼部以三原为据点,委任田玉洁为第一支队司令,张义安为第二支队司令,岳维俊为第三支队司令,邓宝珊为前敌总指挥。

曹世英部以高陵为据点,委任赵子健、石象仪、刘锡麟、石强斋、杨虎城、张玉山、王起才、李秋轩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支队司令,王祥生为骑兵团团长。



参见《三原文史资料》第7辑第37—48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陕西省三原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

1990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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