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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润泉先生生平事略

张崇斌
 
      先父张润泉,字明德,世居乾县永生坊西村。生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卒于1972年2月,享年七十七岁。192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他一生为人清廉正直,不慕名利,勤奋攻读,严谨治学,刻苦著述,办学育人,奖掖后进,扶弱济贫,皆为乡里口碑传颂。在陕西教育界和史学界,亦享有盛誉。兹就其荦荦大者,略述如下。

(一)克服困难勤奋攻读

       尝听人言,父亲青少年时,即天资聪敏,勤奋好学,长年累月,埋头书案,不避寒暑,难分昼夜。从中学到大学,成绩优异,名列前茅。乡梓父老,无不称赞,同窗学友,尽皆钦佩。
      当父尘时,家境贫寒。十二岁时,才开始在东村赵家私塾就读两年。按祖父意见,农家子弟,粗识文字即可。父亲的启蒙老师为东村长辈赵时安先生。赵公对父亲精心培育,关怀备至,为父亲一生事业上的成就奠定了基础。为此父亲每逢年节返乡探亲,必躬亲拜望,以感培育之恩。由于父亲勤奋好学,成绩优异,深得老师赞赏,在老师的劝勉鼓励下,才勉强得到祖父的同意,考入乾县高等小学,毕业时年已十八岁,毕业之后,本欲立即考入中学深造,但由于家庭生活困竭,遂辍学在本县两天堡、壤村等村教书。以后,在三伯父的鼓励支持下,背着祖父考上了陕西省立三中。以成绩卓异,名列榜首。加以亲友的百般劝说,祖父这时才勉强同意他续继上学。在省立三中毕业之后,他又以成绩优异,被保送到北京师范大学深造。
      能到大学深造,确为父亲当初始料所不及。这样,他就更加孜孜不息,刻苦攻读。因此,大学四年的考试成绩均名列前茅。毕业论文写得深入浅出,颇具创见,博得了指导教授的好评。毕业那年,适逢于右任先生巡视北平,陕西同乡聚会欢迎。会上,父亲致欢迎词。他在讲话中,对国家积弱不振,应谋求振兴之策,曾慷慨陈词。当时,不但众多同乡报以热烈掌声,亦得于先生的高度赞扬与赏识。嗣后,在治学、著述方面能得于先生的关注与支持,就是始于这个机缘。
      珍惜时间,酷爱读书,是父亲一生中最大的乐趣。据说他年轻时,有一次送我母亲回外家,他坐在车辕上边赶车边读书,沉浸入迷,车抵家门,尚兀自不知,被乡里一时传为佳话。抗战初期,他一度赋闲,家中生活,全赖母亲纺织维持。即使在此情况下,他仍想法设法订报、买书,甚至为此而一度戒烟节约费用。直至临终前,他的视力不济,但仍令孙儿们为他念诵不止。其刻苦攻读的精神,于此可见.

(二)兴办学校教书育人

      民国十四年(1925年),父亲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即回陕西从事教育工作。他先后在省第一师范、省立三中、中央大学、西北大学任教。此外,还一度担任陕西省教育厅编审委员、陕西省图书馆编审主任、省立洋县民教馆馆长,文史馆编审等工作。
      他对教学工作,一丝不苟。他的语文教学,对字、词、句、篇,均能剖析详尽。对学生习作,能精心批改。他的历史教学,能尊重史实,深入浅出,并能使之古为今用,因而他的教学,历来深受学生欢迎。
      特别重要的是创建省立乾县中学。远在父亲青年时代,即渴望能在乾县办起一所中学。后来他从事教育工作,更深切感到关中西北一带教育工作之落后。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他决心在乾县兴办中学。从1937年起,他就到处奔走呼吁。在他的大声疾呼下,终于赢得了教育界老同事们的支持,得到当时任教育厅长王捷三先生的同意。经过艰辛的经营,一所崭新的、受到许多人关注的当时乾县最高学府一一省立乾县中学,终于在1939年创办起来了。校庆成立之日,举城欢乐。各界人士,莫不欢欣鼓舞。北乡人杨某,其时生子,即取名“乾中”,以作纪念。由此可见群众对乾中成立的欢喜之情及所抱之期望.
      乾县中学的兴建,真是因陋就简,艰苦创业。当时学校建在旧城隍庙的旧址上,其中停放的棺材很多,房舍多陈旧,且不够用,要修建一新真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然而一个学校之好坏,关键还决定于教师的质量。为了招聘一些好教师,父亲想方设法,奔走费神,才为乾中聘请了一些品学兼优的教师,诸如赵俪生、李实之、饶用琛等,均是学有根底、名重一时的优秀教师,他们均应聘来乾中执教。在父亲及老师们言传身教下,乾中学生的勤奋学习蔚然成风,在当时陕西中学中跃居第一流之列。在此影响下,不仅乾县子弟多就学乾中,即附近县分如礼泉、兴平、武功、永寿、旬邑等县,也有不少学生来乾中上学,从而为国家培养了大量人才。至今乾县阖境之内,曾上过中学,年纪六十左右的人,大致多系当年乾中的学生。其中有不少人,已攀登了科学高峰。为国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乾中兴办迄今近五十年,为国家培养的人才,更是遍及祖国建设各条战线。现在不少人谈到当年学校创办情况,均一致赞扬父亲办了件造福乡里、厥功甚伟的好事。
      这里附带一提的是父亲对青年学生的爱护与关怀。1939年,父亲任陕西省洋县民众教育馆馆长期间,西安高中进步学生王彦亭,曾一度被洋县县政府逮捕,且有押解西安法办之虞。父亲闻讯后,为之奔走营救,最后保释回校。1940年,乾县县政府突然逮捕了乾中几名无辜学生。父亲闻讯后,非常气愤,遂亲自找到县长续俭据理力争。续俭被说得理屈词穷,最后只好将学生释放。乾中学生尚佩儒,当时系中共地下党员,被逮捕后进往西安劳动营。在父亲的奔走营救下,最后获释。他当时不仅营救了一些学生,而且对当时学校的地下党、民先队的学生,也是极力保护。如进步学生张公德、董良才、李景武、陈启秀、张武等,能安然无恙地在乾中攻读,就是明证。当时的地下党员,进步学生,后来都曾感叹地说:“尚佩儒被捕后,引起了县政府对乾中的注意,当时我们不少进步学生。能在此逆境中继续从初中、高中毕业,与张校长的全力掩护是分不开的。每一念及,感捻难忘。”

(三)排除万难埋头著述

      从二十年代末期开始,父亲即在公余之暇,埋头著述,在浩瀚的文献海洋里,广泛涉猎。经过三十余年坚韧不拔、持之以恒的辛勤劳动,先后完成了四部著作。1935年以前,他所著的《三民主义大纲》《日本侵略中国史》《人类生活史》三书先后出版问世,共计约四十万言。1942年,他又专心致志编著《中国通史》。全书底稿共八卷,约八十余万言。连同上述出版三书,共计有一百二三十万言。然而由于客观时势的种种干扰,《中国通史》的出版最后竟未能如愿。而且在十年浩劫中,部分底稿散佚,至今尚未找回,令人痛惜。
      从父亲的著述中,充分可以看出他的爱国、爱民、图谋振兴中华的大志。他的青年时代,是在清末民初动乱的岁月中度过的。清末封建腐朽的统治,以及军阀混战所造成的丧权辱国、民不聊生的局面,使他深恶痛绝。而民主革命所展示的前景,则使他欢欣鼓舞。因而,从青年时代他就立志革新,参加革命。为了宣传孙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他着手编写了《三民主义大纲》一书。1929年,日寇侵占我国东北,他无比愤慨,遂参加陕西各界抗日运动大会,从事宣传工作。并曾代表陕西抗日会赴上海参加全国各界抗日运动大会。在此期间,为了深刻揭露日寇侵华罪行,宣传民族抗日运动,他着手编著了《日本侵略中国史》一书。为了阐发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中民生主义的真谛,他又编著了《人类生活史》一书。此书出版时,蔡元培先生曾亲自写了序言并题签。
      他在编著《中国通史》时,真可谓呕心沥血,百折不挠。在浩瀚的文献海洋里,穷源竟委,搜集资料,为发掘湮投、探赜索隐而做不懈的努力。诸如《资治通鉴》、“廿四史”、“十三经”等巨著,无不做深刻的钻研。甚至街谈巷议,稗官野史,都尽量予以搜集,经过互助印证、研究,凡能有助于说明历史发展者,即视若珍宝,抉择采用。他所查阅过的书籍,多至数百卷。而这些资料,除自己平时积存的以外,大部分是外借的。有的甚至要跑到百里之外的省图书馆翻阅、查录,往返不计其数。正如他在《中国通史》编著序言中所写的;“编者事先对于历史资料就广泛博览搜集,虽片纸只字,能与历史有关也绝不放弃。甚至街谈巷议,稗官野史,只要有助于说明历史发展,亦必视之珍宝。”
      当时我家既无宽敞的书房,亦缺少供写作使用的必要设备。在写作《中国通史》,他是在长不过一丈,宽不过五尺见方的房里。这所仄房,既是书房,又是卧室,能供写字使用的仅是一张炕桌、一盏油灯。就这样不分昼夜地坚持了数年,终于完成了长达八十余万言的巨著。《中国通史》脱稿后,家中生活已告困竭,经亲朋好友的资助,于1945年携稿前往重庆准备出版。当时拜访了于右任、蔡元培、罗家伦诸先生,并送上通史底稿请指正。蔡、罗诸先生阅后甚为赞赏,并推荐送交中央研究院审查。但适值抗战甫告胜利,重庆方面忙于还都,送审一事,终无结果。待至1947年,父亲随国史馆到南京,翌年,即接到中央研究院建议出版的通知,遂与有关书局商谈出版。其时,解放战争风暴已席卷全国,国统区万事惧废,出版一事,只好搁置。新中国成立后,1960年,父亲任陕西省文史馆馆员时,虽年事已高,但仍积极研究中国通史,并着手对原稿重新修订,以求完善。修订后,曾送请郭沫若同志审阅指正。1960年,接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来函谈:“郭老建议送有关书局出版。”后来,“文化革命”开始,出版一事不但没有办成,反而因此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一并对所著《中国通电》组织了批判。为此父亲一气病倒,含冤逝世。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他的问题得到平反,推翻了加在他头上的不实之词。但《中国通史》底稿,终未能完全找到,成为难以弥补的损失。

(四)挟贫助困,造福乡棒

      父亲一生,作风朴素,青衣布鞋,粗茶淡饭,修身洁行,自奉俭约。但每遇他人困难,则乐于解囊相助。尤其是对有志向学之青年,更是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一生供给本族子侄青年上学者有九人,资助乡里亲友以及其他贫苦无告学生上学者多达二十多人。不宁唯是,1929年,即民国十八年,关中大年馑,当时家住西安市书院门。尽管全家六口仅靠父亲教书的薪俸维持,生活亦甚困稚,但乡里亲友常来我家就食者竟达数十人。有的吃后临走时还得有所馈赠。父亲对此却心安理得,乐之不已。在他逝世后,乡亲曾送一幅挽词云:“一九二九年,关中大旱,镰刀高悬者三年,数百里之内草无根、树无皮,十室九空,饥民麇集,弃儿卖女,尸横遍野。先生慷概,赈济乡民。八年抗战,敌机轰炸,西安疏散,学校南迁,不少家贫学生无力前往续继读书。先生获悉,竭力相助,已所不足,反助于人。诸如是者,恩泽之所及者颇不乏人。今闻先生长辞于人间,涕泪纵横者大有人在”由此可见,他扶弱济贫、造福乡梓的高尚品德是多么感动人心。]979年,乡亲邻友在为他召开追悼会上赠送的挽词所写的“望重乡里”四个字,正好是对他一生品行的高度概括。
      父亲一生的行为,尽管如此光明正大,然而在“四害”横行之际,惨遭诬陷,备受迫害,不幸于1972年含冤去世。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照耀下,终得平反昭雪。1979年11月2日,陕西省政协为他隆重召开了追悼大会。省、市人民政府、省委统战部、市政协、省、市各民主党派、省文联,以及乾县人民政府、乾县政协、文教局、乾县一中、乾县二中、县文化馆、杨汉公社、永生大队等二十多个单位负责同志以及父亲生前友好、学生、乡亲邻友三百余人莅临参加了追悼会。会上,对父亲的一生作了公正的评价。
      父亲逝世已十四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他那勤学苦读、严谨治学、奋发著述、乐于助人的精神和品德,都时常浮现在眼前。他一生的高风亮节,永远激励着我,鞭策着我继承他的事业,献身于祖国的教育事业。值此省、县文史资料征文之际,仅就自己所知父亲生前的生活片断,撰写此文,以供参考。限于水平及手头资料之不足,缺漏之处,在所难免,恳望父亲生前友好以及乡里邻友们予以指正批评。(1986年春于西安)
 
 
参见《乾县文史资料》第2辑第99—106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陕西省乾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
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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