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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正民先生的艺术人生

李志荣 王晓刚

凤翔古称雍,为秦穆兴霸之地、丝绸路上一个重要驿站,历史上一直是西府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孕育出璀璨夺目的文化艺术,而最显底蕴的艺术莫过于秦腔。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黎民百姓,对秦腔都情有独钟,对秦腔名角更是推崇膜拜、赞誉有加。因之,省内各路名家新秀纷纷在凤翔登台亮相,许多人在此成就了自己的艺术人生。“张班长”(班长为旧称,即后台主任,负责每台戏演出剧目的策划,每出剧的角色分配,上自主角下至跑龙套的一般演员,都要由其差遣)、“王班长”、魏甲和、孙双田、“唐班长”“四大须生”贺振民、吕明发、段育民、彭毓中等,都是家喻户晓、有口皆碑的秦腔名家。土生土长的老一辈秦腔艺人雒正民,也以其宽广的戏路、风趣的表演、多采的艺术、谦和的为人,被人们誉为“雒班长”“包戏王”“快板王”。他颇具戏缘艺缘人缘,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丰富多采的艺术人生。

1937年12月11日,雒正民出生在凤翔县田家庄村一个大户人家,自幼知书达理,聪明过人,活泼可爱,上小学时就能上台演唱秦腔小戏。他12岁那年,正声剧团(县剧团前身)到田家庄演出,他被西府著名须生贺振民(后为县剧团团长)一眼相中,收为徒弟,入团学艺,从此开始了秦腔艺术生涯。雒正民天生一副好嗓子,对秦腔艺术有一种超凡的感悟力,加之学戏刻苦、勤奋、扮相俊逸,在恩师贺振民亲手指教下,他很快入门入戏,演技大进,从众多学员中脱颖而出。小小年纪,首次登台亮相演出《诸葛撑船》就不同凡响,一鸣惊人。在该戏演出前,他认真聆听师傅说戏讲戏导戏,观摩师傅的表演路数,揣摩剧中的矛盾冲突和人物命运,很好地把握了戏曲人物诸葛亮六出祁山、兵伐中原、屡遭挫折、无功而返,又兵峙五丈原,火烧葫芦峪,内忧加外患,光复汉宝无门的复杂心情。演出中,他比较好地把握了唱腔苍劲凄婉、如泣如诉的艺术特点和起伏迭宕、抑扬顿挫的旋律节奏感,表现了人物“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悲愤心境。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一颦一笑,传神绝妙;一板一眼,声情并茂;尽管稚嫩竟也展现了意想不到的艺术魅力,赢得了观众阵阵掌声和一片喝采。

首次演出喜获成功,雒正民坚定了对秦腔艺术表演的自信心,从此一发而不可收,锲而不舍地开发自己的艺术天赋、开拓自己的演艺事业。他努力克服文化底子薄等自身方面的劣势,凭借惊人的记忆力,戏戏留心、场场在意,心里装满了许多剧目人物的台词,也记下了师傅们表演中的传神精妙之处。在与同事切磋演艺的同时,他还敬拜孙双田、张班长为师,博采众长,丰富了演技,对张班长的《打骡子》,孙双田的《太湖城》、《回荆州》等剧目,全都记得滚瓜烂熟,同行亲切地称他“大肚子”——满肚子装的都是戏。

古人云:“业精于勤荒于嬉。”“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为了丰富自己的艺术表演,雒正民在生、旦、净、丑各行当大胆尝试,在“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各方面潜心钻研,兼收并蓄,广征博采,拓宽戏路,提高演技。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磨炼;他在秦腔舞台上崭露头角,成功地演出了《斩单童》《打镇台》《回荆州》《李白醉写》等拿手好戏,塑造了众多群众认可且喜闻乐见的艺术形象,成为当时县剧团的后起之秀。他勇于涉足《下河东》等一类红生戏,大段大段的唱腔也能拿得下来,而且声音宏亮响遏行云,受到当时分管文教的王丕卿副县长赞许,说“雒正民人岁腔大,唱戏不要喇叭!”

特别是在《三打白骨精》一剧中扮演的猪八戒更是一绝,一出场亮相就引起全场轰动,观众赞誉他把猪八戒演活了。他塑造的猪八戒憨态可掬,贪吃嗜睡,嚼舌贪色又不失单纯可爱,诙谐风趣,神气活现,让人开怀大笑,过目难忘。与之珠联壁合的又一看点是,我县演红武生的蔡正兴青春年少,英气逼人,饰演的孙悟空出神入化,异彩纷呈,筋斗翻得让人眼花缭乱。因之,一度时期《三打白骨精》成了凤翔剧团的保留节目,盛演不衰。由于雒正民会演能演的剧目、角色很多,又不分角色主次都能胜任又尽力而为,他曾担任过较长一段时间的“班长”,协助业务团长和剧务股长协调管好剧务。班长是一个烫手又比较得罪人的差事,有时会因主要演员离团或闹情绪罢演,或因群众临时要求加演戏,角色不齐让人犯难,为了应对这种特殊情况,他常常披挂上台救急救场,发挥了补台圆场的重要作用,而且表演得惟妙惟肖、恰到好处,因而被群众誉为“雒班长”“包戏王”。

正当县剧团唱红西府、享誉省城之际,正当雒正民及他的恩师贺振民等演艺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受“左”的文艺思潮干扰,古典戏剧被关闸停演了。因家庭出身影响,雒正民面临下放农村或转行的厄运。在这个关口,多亏当时主管我县文化的副县长罗润民爱才护才,力排众议,才挽救了他的艺术生命。罗县长在会上说:“雒正民虽然家庭出身不好,但他是咱剧团的台柱子。如果有一天传统戏开闸解禁,他下放回家再调回来就难了。我看干脆留在文化系统,到电影院去。”罗县长一锤定音,保住了雒正民的饭碗,也保住了“文化人”雒正民的文根艺魂。他感到三生有幸,以火热的激情投入了新的工作,从头学起,从头干起,他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很快熟练掌握了电影的放映技术和机械维修技术,坚持长年累月下乡放映,为广大农民送去精神食粮。为了更好地宣传政策,教育群众,娱乐群众,活跃生活,他充分发挥自己的艺术天赋,结合形势搜集、编写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快板段子,利用电影放映前的间隙给群众说唱,时不时应群众之邀吼几声秦腔精彩唱段,让单调的群众文化生活泛起层层涟漪,令听众拍手称快,兴趣盎然。他说的快板内容新颖,贴近生活,健康向上,老少皆宜,成为群众的精神快餐、文化享受。往往说一段,群众还意犹未尽不过瘾,要他连说几段方才罢休。如果哪场电影放映前没有“雒班长”的快板段子,即使电影片子再好,许多观众总感到某种不足,甚至有种挥之不去的遗憾。至今,农村人谈论起“雒班长”来,仍对他说过的快板津津乐道,念念不忘。

斗转星移,改革开放使秦腔艺术迎来了一个新的发展机遇。由于过去“样板戏”一枝独秀,传统剧目被禁演了很长时间,文化禁锢的坚冰刚刚打破,古典历史剧本在当时十分稀缺,罕存的本子也残缺不全,严重地影响到秦腔舞台的繁荣。这时,被称为秦腔“大肚子”的雒正民调进了县剧团,派上了大用场。由他与其他老艺人口述、剧团整理了许多传统剧目,为县剧团在全市率先排演古典戏剧创造了先决条件。在大家共同努力下,《三滴血》《周仁回府》《十五贯》《赤桑阵》《黄河阵》《金沙滩》等一大批剧目相继上演,满足了广大群众的文化精神需求。这期间,他与团长吕明发等老艺人,十分重视青年艺术人才的培养和对乡镇秦腔剧团的辅导支持。他同吕团长联袂,协助组建了横水秦腔剧团,并主演过魏甲和及孙双田当年唱红西府、随后再未演过的古典剧《司马毛夜断阴曹》;秉承恩师贺振民戏路遗风演出《九莲灯》《审刺客》等剧目,使横水剧团一度红红火火,为振兴秦腔艺术、丰富凤翔群众文化生活尽了心力,作出了新的贡献。

戏苑小天地,人生大舞台。在“各领风骚”“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艺术舞台上,像吕明发“艺术长青”者确属凤毛麟角。大多数“同行是冤家”,演艺场也不能脱俗,戏里戏外不时演绎着明争暗斗,连局外人都有“想气,领一班戏”的感慨。雒正民先生毕生从事文化艺术事业,不计个人得失,总是把欢笑带给凤翔群众,在广大群众中享有很好的口碑,同时也有很高的人格魅力。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十分注重文化艺术的教化作用,坚持“演戏先做人”的从艺准则,把舞台实践与人生实践紧密结合,以古韵常新的秦腔艺术陶冶情操,以民族精神的“高蛋白”滋养肌体,修炼人品,完善人生。在长期演出实践和人生体验中,他“察历史兴衰更替,辨忠奸贤佞,毕生清白做人,崇尚无欲则刚;演人间悲欢离合,悟善恶美丑,凡事忍让为先,笃信有容乃大。”他与同时代艺人一样追求人生,但不刻意强求,对功名利禄看得淡,比较注意社会评价。他爱戏、演戏,走南闯北,阅人世百态、品人生百味,他最喜欢一副戏联:“看不见估且听之,何必四处钻营,极力推开前面人;站得高弗来久矣,莫仗一时得意,挺身挡住后来者。”他觉得很有人生哲理,引以为训,随遇而安。因此,尽管一生坎坷,但他处世达观、宽宏大量,总是笑对人生,荣辱不惊,光明磊落,坦荡做人,始终让自己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亲情友情真情。早年,他以30多元的工资收入,支撑着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子儿女八口之家的生活,背负着出身的政治包袱忍辱负重,大度地熬过农村的艰难岁月,闯过三年自然灾害的生死劫难。无论人生多大起伏、生活贫富多悬殊,他总是满脸笑容乐呵呵地面对工作,面对群众,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哀怨忧愁。

支撑他艺术人生的脊梁是什么?是对党对社会对群众对亲友诚挚的爱,是对秦腔艺术与人生和谐美的执着追求,是对艺术与人生的责任感成就感荣誉感。晚年,当儿女成家立业,孙子绕膝,自己歇下来颐养天年的时候,无情的病魔向他袭来,使他长期行动不便,最后卧病在床这期间,许多学生、挚友、领导、群众不断登门探望,送去人情关爱,令他深感欣慰,舒然于怀。2006年正月初五,他安祥地告别亲友与世长辞,享年70岁。



参见《凤翔文史资料选辑》第21辑第79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陕西省凤翔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
2006年10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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