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建基
横水镇西方村是我县革命烈士欧阳德、亢少平(原中共凤翔县委书记)的家乡。在党的正确领导下,这个村的亢甫、亢凤岗、欧阳信、亢志华、亢建基、亢武耀、吕忠、亢德芳、杨志义等一批热血青年先后投身腥风血雨的地下革命斗争之中。西方村几乎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后我县同申都村、南北小里村齐名的革命热土。自己作为其中的一员,亲历了凤翔解放时的一些革命活动。尽管时经50多年,但许多情景仍历历在目。现就凤翔第二次、第三次解放之间的一段经历,参考有关史料,作以回忆。并以此文聊表怀念战友之情。
凤翔二次解放后重设城关市临时人民政府
1949年春季,我西北野战军发动了凛冽的春季攻势,迫使国民党西北军事集团不得不收缩渭北兵力,固守西安等地,做退据秦岭之势。4月21日,毛主席、朱总司令向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一月之内,中国人民解放军各路大军连克太原、南京、西安、杭州、武汉等中心城市。5月21日晚,第一野战军(原西北野战军)三个主力军,在我县铁王沟地区将由永寿经麟游逃向凤翔的敌五十七军截住(凤翔游击大队操后助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东北向西南合围,将敌五十七军及三十师9300余人歼灭。次日中午,参战主力部队和县游击队打扫战场,追歼溃敌,挥胜利之师炮击凤翔县城,势如破竹。巷战之中,擒获敌千山垦区(警备)司令李生华(字梦笔)、伪县长习勤,敌保安团被歼。5月23日,中共凤翔县委、县人民政府进驻城内,展开建政和支前工作。我记得,第一天搜集敌藏匿的武器弹药。第二天县委宣布成立“凤翔县城关市临时人民政府”(地址在东街伪参议会),书记陈振山,市长徐文哲,助理员有黄昌奎,亢建基,尉振南等。当天,“城关市临时人民政府”大牌挂出,全体工作人员出动于街巷,给驻城部队征集面粉和骡马草料。第三天在后院水井内打捞出敌丢弃的步枪5支,子弹5袋和手榴弹数十枚。正当忙碌之中,总部急电转告主力部队和西府游击队战略转移——“东撤”。我们全部支前人员遂带武器和弹药,快速列队出城。
战略转移“东撤”西安的原委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二次解放凤翔后,当时的敌我态势是:我军占领西安、咸阳及关中大部分县城,敌胡宗南西安绥靖公署撤至汉中。敌虽如惊弓之鸟但主力并没有受到致命重创,胡部裴昌会兵团驻扎宝鸡踞秦岭之险以求一逞。而“青宁二马”及新疆陶峙岳部几十万人马还未同我军正面接触。为挽救西北败局,蒋介石给马步芳撑腰打气,加官晋爵,马遂组成宁夏、陇东、陇南三个兵团,企图拖住南撤的胡宗南,以保甘、青、宁三省,特别是马步芳之子马继援率陇东兵团反扑之势甚为嚣张,拟分兵三路大举东进,企图攻占咸阳、西安。我一野部队十几万人驻宝鸡川东广大地区,调归一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八、十九兵团刚结束了太原战役,正做进军西北的准备。一野总部审时度势,决定主动东撤,积极防御,诱敌深入。阻胡歼马,以保障我华北入陕部队的安全集结,实现解放大西北的战略意图。这是党中央和一野总部面对敌我双方时势,做出的以退为进的英明决策。
“东撤”中在岐山中学组织干训班
大概是5月26日,我们怀着眷恋的心情告别凤翔,随县委机关离城东撤。当时沿途的油菜已结角,小麦在扬花。午后到达横水镇,临时休息派吃午饭。傍晚抵达东白村暂息,宁志孝人队。我们冒着蒙蒙细雨沿千山畔连夜急行军,拂晓时赶到岐山县化独岭。这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同志们的衣服全湿透了,但大家意志坚定,无一人掉队。没有戴草帽的同志雨水顺着头发流向下巴,有人打趣说:“嘿!想媳妇都想得流泪啦!”逗得大家忘记了疲惫和饥饿,捧腹大笑。冒雨行军一整天,肚子咕咕直叫,但我们这伙热血青年脚腿仍然有劲。次日傍晚到了岐山东边沿山的干涝池村。这里是深井区,群众十分贫穷,我们硬凑合着吃了一顿饭,湿衣泥脚钻进草窝酣睡至天明。起来后接连路过三沟(马尾、龙尾、砚娃)、六坡,返回到岐山城东的大营村驻扎,几天后又进驻岐山中学。
在岐山中学大约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期间,凤翔地区断断续续还有小战斗,县游击大队转回歧中与县委机关会师。凤翔中学进步教师王纪丰、冯思敏、段培敏、赵录荣及有过联系的小学教师、青年学生齐照宣、刘性天、马灵山、李文祥、李兆明等闻讯先后赶到岐山中学,参加革命队伍。在这里,县委组织了干部学习班:学习文件、报刊时事报导,介绍解放战争胜利捷报,组织登记地下党员,分编了临时党支部,大家其乐融融。转眼间端阳节到了,游击队由劝头村带回了猪肉,送给县委和干训班,同志们喜气洋洋欢度节日。期间,县委带游击队和干训班,在岐山城东北地区周旋多日。当时,流传有“三返刘家庄”之说。那里群众觉悟高,热爱共产党,同志们群众观念也强。每次返回村庄,各组仍住原来的农家。不几天就熟了,大伯大妈笑脸相迎,大家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温馨。干训班学员徐俊哲是个乐天派,特长音乐。给大家教唱《边区人民纺线线》《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革命歌曲,活跃了战斗生活。业余时间,同志们还帮助那里的群众收割大麦、油菜,群众赞扬说:“你们真是咱老百姓的子弟兵啊!” 从刘家庄转移后,到达了扶风的午井镇。一天中午,西方村亢凤岗及李世昌、郭义赶来,随军东撤。
过马嵬、绕霸桥、下周至、走户县、进长安
当时,形势瞬息万变,敌我双方正酝酿着一场大战。我们原以为东撤不会太远,没成想一直要撤向西安。途中,抵达兴平马嵬坡时正值正午,敌侦察机在空中盘旋,同志们马上分散防空。有人说杨贵妃墓就在附近,到那里既防空又游览,说话间就到了。走进小小的破旧山门,庭院三间普通殿堂,雕梁破败不堪,壁画剥落不全,后院一个土堆荒坟,比一般百姓坟堆微大一点。旁立约7尺高的石碑一尊,上书“大唐杨贵妃之墓”。院落如一般小庙大小,围墙开裂参差,犬牙交错的土坯七零八落,如摇摇欲坠的蒋家王朝。
过成阳桥时,铁路已经中断。部队徒步至西安三桥。昼夜南下绕城一圈,天大亮时来到霸桥。暂息中,我们看到火车通行,繁忙地运转部队、军资和军粮。火车站张贴着西安市军管会的告示,下暑军管会主任贺龙将军的大名,大家心情分外振奋。
麦收时节,部队转入武功南畔,渡过渭河跨入周至,继续延伸,来到秦岭脚下的户县涝浴口村安营。两三日后,前线捷报称我军主力部队于周至与敌交火,歼敌一个师,敌师长带伤被活捉。这里是个水乡,庄户前后水中有荷花,池里鸭鹅游水戏嬉,村旁竹林生机盎然,自然风景煞是美观。干训班个别同志在散步游玩中,私砍了庄户几枝竹子,做扁担或拐杖。领导知道后,以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肃查处,要求其本人在会上做了检讨。受到领导批评,对他人尤其是对自己教育颇深。
参加西总庆“七·一”“七·七”纪念大会
阳历7月上旬,东撤人员经长安县细柳村,到达并驻扎在北庄村。在这里长安籍纺织工人邹英甫人队。县委接到西总通知,某日到附近参加庆祝“七·一”和“七·七”大会,要求西府总队、地方部队和干部队伍参加。当时是战争年代,大会地址、规模、军队番号、首长姓名等都是机密,一般人员不需得知,情况靠个人目击和内部了解。大会会场设在一个刚收割的百亩大的麦茬地里,主席台坐北向南,由木椽和竹竿搭成,两侧放着多辆吉普小车,军用汽车咚咚做响摩充发电。会场周围、队列及人行道装有高音喇叭,麦克风扩音声音宏亮。据目测,与会者约有15000到20000人,主力部队一律黄色军装,军容齐整,英姿威武。西府总队包括凤翔的人员着灰色装,约千人以上,仅占西边一绺子,着装色泽对比明显,大多为青年人,既高兴、稀奇又有点紧张。这可是我生平参加的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大会啊!用肉眼看主席台不是太清,凤翔的几位领导借助望远镜能看清楚,给大家介绍说出席会议的军政领导有:一野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西北军区政委习仲勋、一野副司令员张宗逊等。讲话大意是“七·一”“七·七”的伟大意义。会议介绍了西北解放战争的胜利进军情况,鼓励军地人员做好挺进大西北的准备。高音喇叭大家还没听惯,加之方言因素听不太清,但大家热情漾溢,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人人沉浸在幸福和欢快的气氛之中。
主席台首长宣布大会圆满结束时,全场起立,各个单位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有秩序地离开会场,返回驻地。主力部队行动得早,向四面八方分层次离去,西府总队暂留中间。突然,一只野兔不知从哪个角落蹿了出来,东奔西跑,大伙儿大喊:“打倒蒋介石!”“活捉胡宗南!”呼喊声中竟捉住了那只兔子。西府总队的青年战友,许多还没见过西府总队的副司令员董策成同志,争着询问,有人介绍旁边有几位警卫员和一匹大马,边休息边擦汗的那位首长就是他。大家老远敬慕的瞧着、指划着。走出会场,大家发现外围还有三层岗哨,更远的地方有高炮设防。
返回故里喜迎凤翔第三次解放
7月中旬,几天大雨后,渭河水涨,雨过天晴,雷声刚停,炮声轰隆。前方传来捷报,一野四个兵团30多万将士,浴血奋斗,歼胡马四五万人马,扶、眉战役胜利在望。西总来电通知县委西府游击队及东撤机关随主力部队西进。同志们奔走相告,欣喜若狂,齐声高喊:“打回老家去!解放全中国!”部队遂从长安开拔,两个昼夜急行军,越过兴平、武功、扶风、岐山,一路上大伙儿个个归心似箭。
在归途之中组织了宣传队,宣传部领头抽调各单位有文化、文艺特长者,组成两个组:文艺组有王克义、尉兴汉、徐俊哲、周斌、李纪刚等;刷写标语组有:欧阳信、亢建基、尉治邦、李文祥等。一路宣传发动群众鼓舞士气。我的记忆:行军在兴平北部某个村庄,正是午饭后时节,该村农户纳凉休息,凤翔游击队和各单位路过此地暂息。两个组立即开展工作。周斌的秦腔板胡拉开啦!大家鼓掌欢迎!邀请边区回来的同志唱新戏!尉兴汉同志上场叫板。他唱了一段“血泪仇”,又唱了一段“穷人恨”。全场高呼:唱得好!唱的是咱老百姓心里事。游击队战友们和当地围观的群众好多人激动得流下了热泪。标语组组员去农户刮锅墨,用自制的麻刷笔在墙壁上书写“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胜利万岁!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等宣传标语。
7月13日(农历六月十八日)中午,我们胜利回到故乡西方村。中共凤翔县工委、县人民政府、县游击大队和各地区干部先后陆续到达。那天,风和日丽,老堡子东门外广场上,排列了五六行,几名战士站岗,部分战友在树荫下和门道中休息,熟悉点儿的同志接见迎接群众。南社关家、吕家、北社和西门外,父老乡亲们都来啦!有的送来茶水,有的送来午饭,热情欢迎胜利归来的壮士们。亲人相见,热泪盈眶。欧阳德烈士的哥哥抓住县工委副书记邰光瑞的手,一时激动得无言无语,热泪满面。邰光瑞同志向大家高声宣布:“乡亲们辛苦了,这次回来我们不走了!要扎根!建立人民自己的政权。”县游击大队副队长亢少平同志的母亲抓住儿子的手。边哭边擦眼泪,沉浸在母子相见的幸福之中。一些游击队员禁不住展喉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在西方村逗留了四五个小时,约莫下午5时,领导命令大家集合。县委宣布:东乡申都、五龙、横水、彪角等区,各回各地开展支前工作;县级单位、游击大队和西乡各区马上出发进城。半月前,在兴平某地县委已宣布各区成立。我被分配彪角区委,区委书记兼区长尉振东,组织科长亢建基;宣传科长王德禄,文教助理员李文祥,区游击队长王振周(兼公安助理员)。县大队临时配备李耀排长,带领一个武装班随区上执勤。我们一行天黑时到达彪角,夜宿北堡子。
第二天,即1949年7月14日(后被上级确定为凤翔解放日),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我们立即投身到热火朝天的组织发动群众、筹备军粮军需、征集车辆支前的工作之中。
参见《凤翔文史资料选辑》第20辑第58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陕西省凤翔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
2004年10月第1版